林云深则不同。他的师父觉得人需要历练,要在挫折中成长。林云深这几年几乎年年都参加比赛。他也不负师父和家人的重望,名次一年比一年好。
在钟磊看来,十分制的情况下,彭国安只给他打六分。可见他的画在彭国安眼里,只是比一般人好一点点,离被认可还差很远。这样的分数,他回去完全没办法跟师父交待。
可林云深却知道,六分以上很不错了。毕竟这些人见过太多的好画,一般人的画都入不得他们的眼。能给六分,就已得到了彭国安的认可,至少已能入他们的眼了。
而且目前他的分数是最高的。就算赵如熙第一,张修言第二,他也能拿第三。即便后面康时霖、周文柏等人打的分数不高,得不了第三,能得第四、第五,于他而言也是不错的。
要知道,他去年只拿了第十名。
他深知人的天赋是天注定的,像赵如熙的水平,有可能是他一辈子不能企及的。他也不会因此而妄自菲薄。毕竟他跟赵如熙的风格不同,擅长的方向也不一样。
在他擅长的领域里,只要他努力,未必不会走到一定的高度。
因此他得了彭国安的“六分三”的评分,心里十分满足,很是高兴。
听着林云深和钟磊的分数,张修言内心波澜不惊。
他觉得这些人的水平都不行,得这样低的分数,是应该的。
他看到彭国安走到他的画前,心里既紧张又期盼。
他的情况跟钟磊类似,却又有不同。
他这也是第一次参加年底的才艺比赛。
不过不是梅中君不让他参赛,而是他自己不愿意参赛。他自视甚高,只允许自己第一名,不允许有一丁点的失败。
而在他的画技没练到家时,他来参加比赛,要是拿不到第一名,岂不是丢大脸?往后被人提起,说某年比赛某人比他强,得了第一,他却屈居第二、第三,他怕是要呕一辈子。
所以这些年他只去参加交流会,不来参加比赛。
直到近一两年,那些原先在画技上比他强的,在年底才艺大赛上得了第一名后,就爱惜羽毛,担心被别人比下去,让成功成为过去,以后屡屡失败,再也拿不到第一名,因此夺了一次桂冠后就再也不参加比赛。
张修言四处打听,确定今天参赛的人再也没人比他强,这才来参加比赛。
这会儿赵如熙无论是名次还是实力都比他强,但他经过刚才的震撼、失落,又看到钟磊深受打击的样子,心里已有了主意。
他现在只盼着彭国安私心不要那么重,给他打的分数高一些。如此,一会儿他才好说话。
彭国安在张修言那幅画前站定,看了一会儿,给出一个分数:“六分七。”
张修言一下子黑了脸。
他自认为自己的画很不错,曾有人说,他的画都快赶上他师父、青出于蓝胜于蓝了。他这画即便不能给十分,也至少有九分吧?怎么才给六分?
这是要给赵知微做陪衬?给他的分数太高,怎么衬托得出赵知微的画好,分数高?
这一刻,张修言怒火中烧。刚刚还有些犹豫的心,此时越发坚定起来。
他一定要揭露这场黑幕,还自己一个公道。
此时彭国安已站到了赵如熙那幅画面前。
在看到赵如熙初赛、复赛的画后,他非常期待能看到赵如熙决赛的画。担任国子监祭酒几年,他见过无数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可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次比赛这般,让他激动、掂记,茶不思饭不想,只希望决赛这天早点到来的。
天知道刚才入场时,他有多按捺不住,想要从赵如熙的画看起。
现在,他终于看到赵如熙的画了。而赵如熙也不负他的重望,画出了如此震撼人心的画。
如果说,赵如熙画的山令人仰止,画的水令人激荡,那么她这幅山水,给人的感觉唯有震撼,震撼到所有的思绪都停止,所有外界的声音、光线都消失,整个世界只余了这天地诸神所造就的万仞孤峰和咆哮奔腾的流水,再也容不下其他。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站在画前良久,他喃喃感慨。
“老爷,该评分了。”彭国安的小厮提醒道。
初赛和复赛评分时,彭国安就在赵如熙的画前站了良久。那时无人围观,他站多久都没人说什么,其他四个评判者的表现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可决赛时就不一样了。
为了不被前面判分人所干扰,后面那个评判者跟他的距离起码要隔五个人。他这里久久不给分数,后面的人就没办法进行判分。
许多参赛者比完赛后,都会等在场外,希望能听到自己的评分,知道名次如何;现如今还有那么多官员围观。彭国安站得太久,十分不妥。
所以他早早就吩咐过他的小厮,一旦他在赵如熙的画前失神,小厮就及时提醒他,别让他太过失态。
小厮是凑到他耳边喊的,声音还不小,彭国安很快从失神状态里清醒过来。
他深深看了画一眼,报分道:“十分。”
这分数一出,围观的众人终于没忍住,一下子议论起来。
“天呐,十分?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我也听到是十分。”
“这分数有没有太过?绘画比赛从来没人得过这样的分数。我承认这画画得好,但这么短的时间内画这么大一幅画,总不至于一点瑕疵都没有吧?”
“我觉得以这幅画的水平,给十分真不为过。”
听得众人议论,彭国安很想跟大家说说他给十分的理由。
这画的水平已达国手,就算是功成名就的康时霖等名画家,也不敢说他们的画比赵如熙的更好。这样的画,还不能得十分,谁的画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