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道人看着秦先羽,许久没有言语。
秦先羽也不开口,似在沉思。
两人之间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秦先羽平静道:“凭什么?”
章道人蓦然发觉,身上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立不起身,几乎压得浑身骨骼血肉都发出响声。他心中明白,这是龙虎气息压迫。
这位钦天监的保章仅是罡煞修为,而秦先羽已是龙虎交汇,差距过大,只是气息压迫,便让他喘不过气来。
“真君身为大德圣朝之民,即是大德圣朝的一份子,为大德圣朝出力,便是应有的责任。”
章道人咬牙道:“这是大德圣朝臣民亏欠朝廷的。”
闻言,秦先羽忽然笑出声来,说道:“前一句话我倒认了,但后面一句亏欠,实是徒增笑柄。贫道自幼生长,落户籍该交银钱,住房屋该有地契,挣了钱该要纳税,就算是身上穿的衣衫,平日吃的馒头米饭,那一点没有税收的影子?既然如此,有何亏欠之处?我生长于这片土地,这里是我家乡所在,自是不会否认,若说亏欠,我便只该报答脚下这片土地,而不是一座意图掀起战乱的朝廷。”
章道人满身被汗水湿透,他曾见过这位羽化真君,知晓这位真君修为极高,但毕竟只是一个少年人,心性良善,容易说服。哪知今日来了,才知羽化真君其实难缠到了极点。
他心念急转,才换了说辞,说道:“真君岳丈柳珺,便是大德圣朝州府大人,柳家一族俱是大德圣朝之臣民,而真君父母双亲及先祖亦是如此,皆为大德圣朝臣民。您在这大德圣朝生长,血脉延绵多年,根系遍布,怎好这般无情?”
秦先羽静静看着他,问道:“你是在以我身旁之人威胁我?”
语气平淡,如清风拂过。
章道人脸色涨红,胸口仿佛被狠狠砸了一记大铁锤,几乎吐出血来。他强忍着欲呕之感,连道不敢。
秦先羽微微闭目,没有说话。
章道人发觉身旁压力俱消,再看上方,已知秦先羽是在逐他离开,若是不然,便不会好言相劝了。他心中有些惊惶,但此行不成则必死,知晓不能这般离去,咬了咬牙,再想了片刻,忽然声泪俱下。
他满面是泪,哀痛道:“便请真君行此一事,用以了却尘缘,如此,今后您得道成仙,便再无尘缘约束。纵然不念在朝廷的份上,也念在您身下这片土地的份上,念在钦天监的份上。昔日钦天监于真君有些恩义,真君怎好无情?”
“钦天监的恩义?是要跟我讨人情?”秦先羽盯着他,缓缓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还是说……这是钦天监的意思?”
章道人只是拜倒说道:“若是真君继任钦天监首正之位,您说的每一句话,便都是钦天监的意思。”
言外之意,更是清楚。
秦先羽双目微凝,正待挥手把章道人赶出门外,忽然又是一顿。
心血来潮之感,渐渐褪去。
那一股不安之意,缓缓收束。
事情似乎在这片刻之间,有了什么转机?
秦先羽略微一怔,他原本决心推却此事,把章道人驱出门外,但此刻事情居然有了转机,他略微沉吟,心中居然换了一种情绪。
不安之意远去,留下一股淡淡的异样之感。
秦先羽沉吟良久,问道:“你这一趟前来,所为何事?”
章道人先是一愕,而后大喜,忙说道:“自是请真君接任钦天监首正之位,当然,既然真君不愿受此束缚,便请往寒潭一行,此事且作为断去尘缘的善事罢。”
秦先羽眉头微微皱起。
大德圣朝有三处绝地,以应皇山最为神秘,最为险绝,天山次之,最后一处便是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