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2 / 2)

倒不如像母后说的,暂时就不立太子了,等再历练恒儿几年再说,届时恒儿众望所归,就算泰山再地动又如何,也休想再阻挡他成为储君了,反正自己还年轻!

在心里衡量了一番后,皇上到底还是答应了罗太后,短时间内不再提立太子的话。

只皇上心里毕竟有愧于罗贵妃,偏以罗贵妃母子今时今日的地位,都已是赏无可赏,皇上只能亲自择了吉日,于今年的五月为宁王完婚,届时婚礼的一应礼体都按皇太子大婚来,又决定以后都贴身带着宁王手把手的教他立朝理政,以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宁王现下虽仍无储君之名,却处处尊享储君之实,这大周的江山,迟早还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皇上的这一系列举动虽让昌国公承恩侯等人仍觉不足,毕竟宁王一日不是真正的太子,便一日有可能生变,但想着皇上春秋正盛,只要皇上属意宁王,那宁王成为最后赢家的可能性仍然最大,于是觉得这个结果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而对徐皇后和安国公等人来说,这个结果就不仅仅是差强人意,而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如此他们便能有足够的时间布置一切,确保将来不行事则已,一行事定然万无一失了!

这个结果对凌孟祈与陆明萱来说,就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皇上既说了短时间之内不再提立太子的话,这个‘短时间’就算再短,一两年总有罢,谁知道这一两年间会发生什么事?他们不敢说自此就高枕无忧了,至少总算有了缓一口气的机会。

一时间竟是皆大欢喜,只除了宁王气得半死,在自己宫里发了一大通火不算完,又去重华殿冲罗贵妃发了一通火,怪她年前为何要与皇上怄气,不然指不定他早被立为太子了,如今也就不会这般糟心了以外。

不过他再生气也与陆明萱无关,自知道他暂时当不了太子之后,陆明萱的全副心思便都放到了服侍病势越发沉重的陆老夫人身上。

陆老夫人的身体在去年陆中昱去世时,是真被损伤得狠了,如今哪怕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也能让她缠绵病榻数月,甚至要了她的命。

陆明萱眼见着陆老夫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盗汗,甚至咳血……瘦弱苍老得都快不成样子了,只觉胸口比堵了块棉花还要难受,很多时候都喘不过气来,惟有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祈祷,求上苍千万大发慈悲,让陆老夫人能熬到天气暖和起来,指不定天气暖和了之后,她的病情便有所好转了呢?

如此浑浑噩噩的到了三月,这日忽然有婆子喜气洋洋的进来禀告:“恭喜老夫人,恭喜萱姑娘,方才显老爷打发人来报喜,说是颜姑爷今科高中了二甲第二十八名,本欲亲自进来向老夫人道喜的,只一时走不开,还请老夫人恕罪!”

陆老夫人彼时正有气无力的歪在靠窗榻上的大迎枕上由陆明萱服侍着喝参汤,闻言原本无神的眼里霎时闪过一抹神采,虚弱一笑,向陆明萱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你姐姐那孩子果真是个有福气的!”

陆明萱听了婆子的话,这才惊觉原来今年竟是三年一度的大比之年,春闱也已过去甚至已经放榜了,自己却一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眼前人呢,希望陆明芙不会因此怪自己对她关心不够。

不过不管怎么说,颜十九郎能高中都是好事,陆明萱不由笑道:“姐姐能有今日的福气,都是老夫人您给的,算算日子,她也该临盆了,等她满月以后,一定让她带着姐夫和孩子来给您问安,再沾沾您的福气,以后日子越过越好。”

陆老夫人笑道:“她能有今日,都是她自己的造化,与我何干,你倒是会说话儿。”

祖孙两个正说着,人回段氏来了,陆老夫人因命请了进来,却见段氏也是一脸的喜气洋洋,一见陆老夫人便屈膝笑道:“恭喜母亲,贺喜母亲,方才外院传话进来,我们家五姑爷高中了二甲第十名,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赵彦杰也中了,而且名次还如此靠前?陆明萱先是一怔,随即便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之事,赵彦杰本就刻苦,又有天赋,不然也不能十七岁便中举人了,高中进士也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总算这次他可以扬眉吐气了,她打心眼儿里为他高兴。

转念却想起陆老夫人因前事对赵彦杰的恼怒……陆明萱忙觑眼向陆老夫人看去,果见老人家脸上的笑淡了许多,但仍点头道:“这的确是天大的喜事,五丫头过门后便是现成的诰命夫人,也是她的福气。”

段氏察言观色,见婆婆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般乐于听到自己娘家侄孙高中的消息,只当陆老夫人是在不高兴这样的乘龙快婿偏便宜给了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子的庶女,不由暗自后悔不来,早知道自己就不来拍这个马屁了,如今可好,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遂又讪讪的陪着陆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借口儿子只怕该醒了,告辞先回去了。

余下陆老夫人见段氏走远了,方沉下来脸,一言不发的闭上了眼睛。

张嬷嬷见状,忙看了陆明萱一眼,示意陆明萱劝劝她。

陆明萱会意,上前轻轻给陆老夫人揉起太阳穴来,待她的眉头不自觉的舒展开来后,才轻声说道:“祖母,赵表哥也不容易,如今我也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快与凌大哥成亲了,您就别生他的气了罢,若因此气坏了身体,那多划不来啊?”

陆老夫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片刻方赌气似的道:“谁生他的气了,我是气我自己识人不清,气我当初为何要对他那么好……不过算了,为自己不在意的人生气伤神是最愚蠢的行为,他何德何能,值得我为他生气?”

话虽如此,接下来的时间里终究再高兴不起来,也是因为她当初是真疼爱赵彦杰,不然也不会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依然意难平。

不过许是随着春回大地的缘故,京城里的喜事也接二连三的多起来,与定国公府有关的就先有颜十九郎与赵彦杰高中进士,再有大皇子府传出好消息,陆明凤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接着陆二奶奶也诊出有了身孕,陆明芙则随后生下了一个六斤八两的大胖小子。

还有与定国公府无甚关系的,诸如这家公府嫁女那家侯府娶媳之类,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端王妃卫氏竟诞下了一对龙凤胎,一举就为皇上添了一位孙子一位孙女儿,皇上自是龙心大悦,皇太后也是大喜,赏赐流水价的送到端王府,一时间端王府是出尽了风头。

陆老夫人上了年纪又久病之人最喜欢听到的就是此类好消息了,尤其她最担心陆明凤后半辈子无有依靠之事如今也算是圆满了,更兼有陆明萱日日在她面前撒娇卖痴的引她开心,对赵彦杰那点因他高中了的恼怒也就渐渐平息了。

喜事一多,心胸一放开,天气又暖和起来……在内因外因的交替作用下,陆老夫人身体也终于有了气色,到时令进入四月时,已经能下床去院子里走动了。

陆明萱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至此方算是松懈了几分,在回了陆老夫人,得到她的允准后,找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坐车往颜家看陆明芙和自己新得的小外甥去了。

先是儿子高中,再是喜获长孙,哪一桩都是难得的大喜事,何况如今双喜临门,颜八太太的气色有多好,可想而知,一见陆明萱,不待她拜下,已亲自搀了她起来,满面是笑的说着‘同喜同喜’,然后亲自引了陆明萱去陆明芙的屋子。

陆明萱难免有些个无所适从,毕竟颜八太太是长辈,让长辈为自己引路,实在是很失礼的一件事。

不过待颜八太太一离开,她把自己的不安与陆明芙一说,在一旁拿了煮鸡蛋为陆明芙慢慢敷着眼睛的桑嬷嬷先就笑道:“二姑娘且不必不安,我们太太也是因为喜爱我们奶奶,所以才会爱屋及乌也待二姑娘这般好的。”

落梅落霞也在一旁笑道:“我们太太如今可喜欢我们奶奶了,说我们大奶奶旺家旺夫,大爷能娶到大奶奶,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严令大爷以后不得惹奶奶生气,否则别怪她不客气,弄得大爷好不委屈,直说太太是有了儿媳孙子便忘了儿子了。”

说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一时陆明芙敷完了眼睛,奶娘也抱着才睡醒的小家伙儿过来了,陆明萱忙接过,见他生得浓眉大眼的,五官都肖似陆明芙,神态却与颜十九郎一般无二,但凡认识颜十九郎的,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他的儿子,不由笑道:“这孩子倒是将姐姐姐夫的优点都继承到了,明儿长大后,还不定怎生俊俏呢!”

陆明芙一脸的满足,笑道:“俊俏不俊俏的都是次要的,我只盼着他一生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又感慨:“当初刚怀上他时,吐成那样,我就想着,生孩子怎么这么苦,我不要生了;等后来不吐了,胃口又好得不得了,胖得都不能看了,我又想着不生了;等到临盆时,那种宛若凌迟的痛苦,再次让我有不生的想法……可现在只是看着他,我便觉得,无论受再多苦,都是值得的!”

听得陆明萱一阵沉默,想到了前世自己那个福薄的孩子,如果他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自己也会有与姐姐一样的感受罢?

但这个想法只在她脑中停留了片刻,便被她抛开了,她已经有了凌孟祈,以后他们更会有很多孩子,她相信如果那孩子真与她有缘,一定会再次托生到她肚子里来,与她再续母子之情的!

姐妹两个正说着,颜十九郎回来了,陆明萱忙起身给他行礼,又向他道喜:“还没向姐夫道喜得留翰林院呢,连我一介女流之辈都知道‘非翰林不入内阁’之说,姐夫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也!”

三月初在太和殿的殿试上,颜十九郎因临场发挥得好,名次往前靠了十几名,最终中了二甲第一十四名,有了参加庶吉士考试的资格,他也争气,考庶吉士时也发挥得极佳,最终如愿以偿留在了翰林院,故陆明萱有此一说。

颜十九郎虽少年得志,又新添麟儿,神色间却不见轻狂之态,仍是一派的儒雅沉稳,他先给陆明萱回了礼,才笑道:“如此就承小姨吉言了。”

到底男女有别,颜十九郎给陆明萱打过招呼后,便依礼欲避到书房去。

陆明萱想起因陆老夫人不耐烦听到赵彦杰的消息,连带她也不方便打听,赵彦杰如今怎么样了她一直不知道,遂赶在颜十九郎出去之前叫住了他,问道:“敢问姐夫,赵家表哥如今殿试的结果如何,如今又去向何方?”

颜十九郎是约莫知道她与赵彦杰那一段过去的,不过见她眼神清亮,表情坦荡,也没有往不好的方向想,笑道:“赵兄发挥得更好,殿试时蒙皇上钦点为了二甲第一名的传胪,不必考试便可以直接入翰林院,本该前途不可限量,只赵兄不知道怎么想的,坚持要外放去历练,皇上却不过他,已答应了他的请求,只我暂时还不知道他会外放去哪里。”

高中了二甲第一名的传胪,不必考试便可以留在翰林院,光起点就比旁的新科进士们高了不知道多少,可赵彦杰却偏选了外放,这两者之间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大的区别来,但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两种不同的仕途……赵彦杰到底怎么想的?

陆明萱觉得心里莫名有几分难受,只希望赵彦杰不是因当初之事才如此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