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1 / 2)

张廷玉淡淡一弯唇,却抬手将洞箫递给她。

顾怀袖随手接了,一时也有些恍惚。

“听什么?”

张廷玉两手往脑后一叠放,想了一阵,道:“柳三变,玉蝴蝶吧。”

顾怀袖按了个曲调,只坐在花厅里吹了一曲,待到那一句“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却不由得手指一顿,错了调。她抬眼看他,只道:“想什么?”

“想青史留名,还是遗臭万年。”

张廷玉起了身,虽知与她已有嫌隙,可最懂自己的唯有此红颜佳人。

他从她手里,缓缓抽了洞箫,道:“我这里也有一曲,你来听听?”

顾怀袖没说话,只看他站在台阶前面,忽然起了调,初时稍稍平缓,很快却又沉郁起来。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是苏东坡的一曲《卜算子》,算是今人作的调子,早没了古韵,顾怀袖却道:“你要谋反不成?”

如今是康熙近臣,说什么“不肯栖”?

张廷玉手指蓦地一抬,箫声断了,只回头虚虚比了根手指,轻声道:“夫人慎言。”

他可是想青史留名的张廷玉,对皇帝忠心耿耿,任劳任怨。

顾怀袖懒得搭理他,只夺了那箫,道:“早睡吧,我明儿去圆明园一回。”

张廷玉却不肯松手,揽她腰到臂弯里,低低道:“去年年底八爷因为送了半死海东青的事情,彻底惹了皇上厌恶,倒是十四爷如今渐渐厉害起来,你找个时间,让霭哥儿离十四爷远些,我怕出事。”

“霭哥儿还说要跟年羹尧学本事呢,我看还是找个时间打发他回江宁去吧。”

霭哥儿也该准备着科举了,年纪不小。

顾怀袖心里有谱,只跟张廷玉一道离了花厅,过了穿堂,朝前面正房去,入了屋,又端了热茶上来驱寒,这才见着屋里暖暖和和,似乎还是旧日模样。

青黛白露伺候完两位主子,便退了出来,外头上夜的小厮方过去,白露有些看不明白:“青黛姑姑,我怎的老是瞧不明白二爷跟夫人?”

青黛听笑了,她叹了一声,伸出手指来,戳了白露脑门儿:“前儿阿德才问了我,今儿你又来了,可见都是些糊涂鬼。你啊,还是好生想着找个人嫁了,回头我好找夫人给你说去。二爷跟夫人的事,你少问,也少出去传。这才是正经的过日子呢。”

☆、第二四一章 相位

次日里起来,顾怀袖想着去圆明园的事情,睡也没怎么睡好,睁眼便已经瞧见张廷玉起身。

“今日不叫大起,你起得这样早,又是南书房有事了?”

“有战事,总归要多操劳着些。”张廷玉对着穿衣镜,扣了一粒扣子,忽然回头看顾怀袖,道,“我近日瞧见李光地跟八爷走得近了,想来李老大人也是糊涂了,怕是不远了。”

康熙之所以愿意捧着李光地,只因为李光地没什么党争,一直以来看着皇帝行事,可因为最近太过风平浪静,竟至于李光地老来麻木,跟八爷的人一走近,那里还能摘得清楚?况他年纪老迈,迟早要走。

现在就看李光地走了之后谁来接上了。

今年会试在即,也跟张廷玉没关系,他只管着背后的事情,倒是少了许多的纷扰。

彭氏这边,再也没来闹过,顾怀袖不好跟彭氏计较,只管拿彭维新是问。

这彭维新,两面三刀,也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想想这二十好几年,从一介文生,一直到南书房里的近臣,只差一步便能进殿入阁,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得偿所愿。

自明朝开始,便有大学士一职,乃是所有文官的最高处。

但凡成了“大学士”的人,都能被下头人尊一声“相”。

大学士也分高低,中和殿大学士已经空虚已久,已经有二三十年没人填补过,略去中和殿大学士不说,从高到低,便是保和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

大学士都是一品官,不过地位还是保和殿的最高,一般官员从下面往上面走。

现在康熙年纪大了,从当年的张英开始,三殿两阁里,大学士的人数便是朝着下面减的。

今岁康熙五十四年乙未,保和殿大学士无一人;文华殿大学士有温达、嵩祝、萧永藻,前面两个是满人,后面萧大学士则是汉人;武英殿大学士无一人;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王掞;东阁大学士无一人。

原本有武英殿大学士马齐,只是在当初废立太子的时候得罪了皇帝,又被革了大学士,除名武英殿,由此一来,如今文官上头竟然见不着几个人了。

这样大好的时机,看红了多少人的眼?

只是能成为大学士的,哪个不是才高八斗又学富五车,更兼那一万心眼子。

康熙越到晚年越是多疑,还不知道谁会下来,谁会上去呢。

想这些都是无用,张廷玉叹了口气,“翰林院到三殿两阁,都说是储相,还不知什么时候上得去。”

顾怀袖掐指算算,又想起昨日戏言,只懒洋洋靠着锦缎枕头,道:“早着呢。”

翰林院里有三二百人,这还是在院中的,更别说每三年入翰林的就有七八十,如此来算,本朝出身翰林者该有一千三四,能入三殿两阁的,百中择一罢了。

封侯拜相,哪里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张廷玉等得也够久了。

如今顾怀袖看着他,倒是一下幸灾乐祸起来:“我只想着,若你一直够不到这个位置,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若是康熙一直不给他这官迷升官,不知逼急了张廷玉,能干出些什么来。

如今的三殿两阁又算得了什么?往后还有军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