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2)

孤有话说 楚寒衣青 2534 字 6天前

后边四个也先后来到,其中一位上前一步,看那同样燃起熊熊大火,且火焰似乎都已经蹿上了半空的崖底,不由道:“萧见深自己要死,老天也拦他不住!此番坠崖,必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这一句话乃是四人共同的心思,为首的蓝衫者却皱起了眉头:“萧见深之死已无疑问,可惜邝玉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恩主好不容易引得萧见深单独行动,又尽出手段为他制造出今日这天时地利人和一局,只盼他能带着萧见深之头颅回去复命,做实了一切打那一系一个措手不及,好使天下易主,叫乾坤重朗……”

那一系他虽未明说,但在此之人有谁不知?自然是已臣服于萧见深,为离开朝堂的萧见深百般遮掩,又以骆太后马首是瞻的一群胆小鼠辈!

“但现在这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局面,只怕那宫中妖妇会以恩主信口雌黄为由,挑唆众人与恩主对立,平白多了许多波折。”

此言正中道理所在,其余四人方才的欣喜不由退去许多,还是那最先开口的人说:“不管如何,萧见深一死,恩主之心腹大患已去,邝玉成又死,合该你我兄弟去恩主那里讨这份彩头了。”

这话倒说得那蓝衫人眉头松了松,颔首道:“不错,恩主赏罚分明,你我带着这个大消息回去,必然有一份厚厚的重伤将要赐下了。”

言罢倒也不再考虑萧见深落崖不见尸骨一事对于局势的影响了,当先就朝不断迫近的火圈之外走去。

这时火圈之内只剩下零散的几个蛊人还如无头苍蝇一样团团转悠,在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蓝衫人目不斜视,仅以衣袖卷起一阵狂风,便叫大火之中又多了一个火炬,哀嚎之中又添了一声哀嚎!

天色随着时辰而变化,当云层黯然,玉兔东升之际,这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终于传入了那幕后之人的耳朵里。

那人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廊下逗鸟,数十年谋划终于一朝实现,他也不由怔住,本夹着虫子递向鸟喙的筷子便停在了半空中。

呆在中红睛翠羽的漂亮鹦鹉久久等不到食物的到来,不由急了,扑扇着翅膀在鸟笼中从上飞到下,又从左跳到右,一声声叫道:“杀、杀!春蝉蛊!萧见深!杀!萧见深!”

一只大手忽然从天而降。

那是熟悉的主人的手掌。

鹦鹉兴奋地扑扇翅膀飞上前去,却下一刻间,感到了无法撼动的巨力与黑暗。

这一只手,将一只鸟,活生生握成了一团血肉。

等到黏腻的感觉从掌心中传来的时候,那人才忽然惊醒,摊开手掌静默片刻,轻叹道:“失态了……倒可怜了这只鸟儿,本可以不用再死的。”言罢,便示意身旁下仆替自己处理手中污秽,又神态和煦对近前来的人说,“你带来的消息我已知晓,辛苦你们兄弟了,先下去休息吧。我……也要好好考虑一下之后的事情了。”

这人的一句话出,周遭的人立刻退了个干干净净。

他方才慢慢于廊下来回踱步,又仰头看着天际,感受自四面八方扑来的冷风,又嗅着夹在在冷风中的潮气与腥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且盼这雨和风更猛烈一些!

他暗暗想道。

挂在廊下的八角宫灯中光焰流转,终于转到了这人的身上。

那光影一点一点地从他的袍角攀上来,攀过手足与胸腹,终于攀到了那张始终藏于阴影的面孔上。

这是一张儒雅而文隽的面孔。

这是一张熟人的面孔。

这是一张,属于武定帝皇叔,庄王萧清泰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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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帝王的非正常死亡、一个王朝的非正常延续,对于身处于正常秩序中、各司其职的那些人的伤害是无法以言语解说,又无法以笔墨形容的。

萧清泰在确定了萧见深已死的消息之后,又借着江南出了春蝉蛊一事,朝廷焦头烂额,江南混乱不堪之际,一刻不停,争锋夺秒,尽起他多年布置,化整为零所藏起的兵士!

这些兵士既修习武林门派的武学,又演练行军行伍之法,不管是个人武力还是队伍实力,都堪称精锐之中的精锐,除了马背上的功夫之外,其整体实力,就算与当年入侵中原的狄夷精锐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如曾亲眼见过那时入侵者的萧见深曾想过的:昔年生民涂炭之日,外族精锐不过一万余半;今日祸起萧墙,这精锐之数足足三万,如何不叫天地变其颜,山河失其色?

萧清泰自萧见深幼时之日起就在筹谋今日一事,就算不如萧见深智渊若海,也堪称城府匪浅;就算不如萧见深已为圣君,也可作一代枭雄!

何况这古今万代,历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若他最终登高九鼎,何愁来日不能万古传名?

萧清泰早在布置出最后这一杀局之时就已经跟着来到了南方,因此千钧一发之际,根本未受到来自宫廷的半分掣肘。他居于幕后,这三万之人刚一露面,就攻城略地,直下了三座大城,虽因成中百姓浑噩而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补足足够的兵员,打出大军三十万的名号来,但确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止于短时间内在江南燃起了遍天烽火,也于同时使这消息从南方传到了北方,在那九重宫阙之中引发了一出狠狠的震荡!

已是半年有余的时间了。

在这半年之中,三日的小朝,五日的大朝,刚刚登基的武定帝萧见深从未坐在那张金龙椅上主持朝政。一应内外宫廷事物,全赖于王让功与骆太后处置。虽说哪怕萧见深并不露面,朝廷大事也一一井井有条,可在这井井有条之中,确实也有不容忽视的隐忧存在。

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现在王让功虽是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但等他大权在握时日日久,来日真的不会成为一奸宦巨贪,做朝廷社稷的罪人?

现在骆太后虽是隐居幕后随分从时,但女主干政之日犹在眼前,萧见深在时固然没有问题,若萧见深不在,骆太后难道真能按古今之惯例,将权柄交于先皇另外一子,现今还没五岁,但已被封为安平王的萧见鸣?

就算归还于萧见鸣,到时主少国疑,也非社稷与百姓之福啊……

朝臣们没有宣之于口的忧心忡忡在太平日子里虽然颇显得杞人忧天,但当武定帝萧见深死于江南,庄王萧清泰于江南起事且势如破竹,不日就要挥师北上的消息一经传来,这些杞人忧天就全变成了先见之明,朝野当时就是大哗,一直代替萧见深举行大朝的王让功这回终于弹压不住,连忙散了大朝,亲自飞奔入后宫将这一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骆太后。

不过是一年的时间,骆皇后已经晋升成为了太后。

她的宫中依旧豢养着诸多美貌宫女,其本身也如过去一样的天姿国色,并不因为当了一朝的太后,就立时将自己当做了垂暮老妇,全摒弃那些色彩艳丽的衣衫首饰。

武定帝在外死亡这一消息何其之大?

大朝之上,群臣刚一喧闹起来,后宫中的骆太后已然知道。

当王让功连滚带爬的出现在骆太后的宫廷之时,骆太后已经接受且消化了这个消息。

因而当王让功结结巴巴地说出骆太后早已知道的话的时候,骆太后不过幽幽一叹:“我早已知道有这一日……”

王让功心中一跳,但兀自能够镇定!

骆太后又恍若无事接道:“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天下平定不过数年,百姓渴望修生养息已久。萧清泰于清平盛世倒行逆施,早晚弄得天怒人怨,灭亡之日已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