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外公外婆活着，只要她夏卉的日子越过越好，她就是扎在夏牡丹心坎上的一根刺，平日里不出现，可能没什么感觉，可一旦出现，就能够刺痛三分。

只不过，一直以来的坚持，在有了可以改变一切的可能后，心理还是产生了动摇。原来，她骨子里的愤世嫉俗并没有真得都被她给剔除，一旦给她机会，她还是想要让夏牡丹好看。凭什么她可以对她不管不顾，又打又骂，还过得好。就因为占了个母亲的名头？

夏卉很不喜欢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狠不下心，却又不甘心放下仇恨，做出了决定，却又后悔，犹豫不决，没有半点儿的的果断。

一大早，夏卉冲了个澡，整个人有些蔫蔫的，她打起精神来装扮自己，不希望下午的约会因为这些糟心事而毁了个干净。

“卉卉，我在这里。”江凡同夏卉约了在南市繁华的商业街碰面，为了能够同夏卉见个面，江凡昨晚熬夜赶工，早上又早起忙活。幸好年轻底子好，加上见到夏卉高兴，倒是看着依旧精神奕奕。

两人约好了一起吃午饭，虽然时间已经十二点半多了，不过两个人在一起吃个饭总是件开心的事情。夏卉想到早上出门前，林阿婆的欲言又止，知道应该是林叔将她的事情说了些给林阿婆听，才没有强力反对她年纪小小却出去约会。

两个人出来实习，夏卉的实习工资比江凡的高很多，江凡这边每个月发的几百块钱也就只够自己的伙食费了。不过两人的工作性质本就不一样，江凡在研究院本就是以学习为主，而夏卉现在的工作虽然也有许多要学的，可卖的却是创意和想法。

江凡有心自己挣钱给夏卉花，却也知道自己现在囊中羞涩，幸好他从小到大压岁钱就没有少过，要不然出来吃饭玩耍，结果却还要自己女朋友付钱，那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两人的约会聚餐，一般情侣总会想到充满了浪漫情调的西式双人餐，江凡没什么恋爱经验，今天的约会还是上网搜索了很久才定下来的行程。两人的中餐就在一个价格中档的牛排店，吃牛排。

点了餐，江凡等服务员离开后，才小心开口：“卉卉，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是昨天跟编辑谈得不顺利？其实卉卉你还小，这样的年纪能够有这么多稿件被录取，已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江凡今天一见到夏卉就发现了夏卉眼底的淡淡血丝，一开始还以为夏卉是跟自己一样因为要跟对方见面太兴奋才会辗转反侧。可逛了几步，来到餐厅的路上，江凡却察觉到了夏卉的情绪低落。只是刚才在外面，街上人流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也不好谈心。

夏卉并不是个坚强的能够扛起一切的人，甚至可以说曾经的她已经习惯了在自己觉得孤寂难过的时候，去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依靠的人。昨天的事情，说起来也跟江凡牵扯上了些许联系，夏卉便又把事情同江凡说了一遍。

对江凡的倾诉，却不像是对林志成的叙述，夏卉不自觉地将自己心底的困惑和犹疑也说了出来：“我一直觉得那句话很有道理：没有爱哪来的恨。我一直告诉自己，作为一个女儿恨着自己的母亲是件很悲哀的事情。我既然一直觉得夏牡丹不配做我的母亲，也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那我就应该将她当做一个陌生人，一个不会激起我的任何情绪波动的陌生人。可昨晚我却做了那样的梦，其实，我还是不希望她好过，甚至希望她被关在精神病院一辈子都不要出来了。江凡，你说，我是不是很伪善。昨天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王编辑，晚上却又做了这样的梦。”

夏卉曾经有过许多次的恋爱，她每一次都试图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对方面前，大抵恋爱中的女人都有这样的小心思。可很奇怪，这一回同江凡的相处，夏卉却意外地放松，不知道是因为对江凡的感情还没有到投入的地步，还是因为她想要认认真真地开始一段感情，也许结尾依旧并不尽如人意，可起码她真切地试过，让对方接受一个真实的自己，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她夏卉！

她夏卉本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卉卉，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江凡伸出手握住夏卉的手，试图通过这个动作传递自己的支持。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夏卉同江凡的约会除了一开始夏卉因为心底堆着事儿有些不太开心之外，接下来吃饭、逛街、看电影，做着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情，还添置了一台笔记本。也许购物真得能够有效缓解心理的抑郁，夏卉回到林家的时候，眉眼含笑，倒是原本还对夏卉出去约会不太放心的林阿婆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只觉得夏卉的命都已经这么苦了，现在遇到一个优秀的孩子，还是一个愿意为了夏卉追到南市的男生，能够让夏卉笑得开怀的人，林阿婆自从老伴过世后，一个人拉扯着将林志成带大，临老了，儿媳妇又没了，她又拉扯着虎子，可以说林阿婆本身的豁达和坚韧都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拟的。

而支撑着林阿婆这样子走了一辈子的是心底的一份对亡夫的感情，过去那个年代，夫妻相濡以沫，也分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感情，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都足以给林阿婆坚韧活下去的理由。林阿婆内心也希望夏卉跟江凡，能够像当年的她和亡夫一样，彼此扶持，互相依靠。

夏卉的心情平复了，另一边结束了同夏卉的约会的江凡却是给家里的电视台打了一个电话，江凡是江家的独子，江城和华芳芳这对父母再怎么能干，也不可能干一辈子，手中的产业他们自然是要交给独子的。两夫妻常年不在家，家里这边的一些关系网自然也就交给了江凡来打点。

江凡想着夏卉心中的矛盾，知道夏卉的担心。他想到夏卉曾经在那个家遭受的谩骂和殴打，受到过的伤害，却立马跳转出了夏卉矛盾的圈子。夏卉不能够主动出面说自己妈妈的坏话，一个是极容易让她站到不孝的对立面，另外一个自然是顾虑外公外婆，再加上夏卉还要再读三年高中，置身于流言蜚语的漩涡中，很难脱身。

夏卉不能够出手却不代表别人不可以，江凡和夏卉救人的新闻在当地的热度还没有下去，这个时候，只要电视台这边弄一个深度调查，或者类似焦点访谈之类的节目，对救人不留名的夏卉和江凡来一个采访，夏牡丹当年的事情，这些年打骂夏卉的事情，目击者可不少。

记者采访，节目跟进，还需要有个时间，倒是悠游这边的编辑，为了上位，竟然威胁夏卉……江凡是知道家里有意要进军文化产业的，其实，说白了，就是江家现在不缺钱，衣食住行四样，江家占了餐饮和服饰的大头，对房地产这一块也略有涉猎。钱多了，自然就想要用文化气息熏陶熏陶。

江凡觉得收购一家文化公司，多与文化界的人来往，提高江家的文化层次，是个很不错的提议。

这件事情江凡心底有一番盘算，打的是江家的名义，可钱却是他来出。江凡高中毕业，也算是正式成年了，江家父母虽然没有给江凡什么精神上的关爱，可物质上却是从来不吝啬的。分别给了江凡自己名下产业的百分之二的股份。更别说之前各种节日问候，压岁钱之类的，江家父母的礼物永远是一串冷冰冰的数字。

从前江凡觉得这些数字毫无用处，还不如父母坐下来陪自己吃一顿饭来得实际，现在这些钱却有了他发挥的余地。

江凡自己实习上的事情就多，这些事情，他也就交给了专业的人去做。虽说细枝末节的事情自有人负责，可还是要把握大方向的江凡，倒是在人情往来的历练上迅速地蜕变。

江凡做的这一切，夏卉周一投入到工作中，却是不知道的。而且这一周因为水天公寓的策划快要进入尾声的缘故，夏卉甚至每天都加班到快八点才回家。回去的时候，一番洗漱便到了睡觉的点，就是跟江凡之间的通话也是颇为短促的。

等到周五，好不容易通过了策划，夏卉本来是要回去好好休息的，可小组的人却说要一起吃个饭，任城这个小组长，更是说要请客，这样的情况下，夏卉跟着一起去吃了个饭，饭后，他们一帮人还要再转战去酒吧，夏卉连忙说了自己还是未成年不能去酒吧，又说了家里有人等着。任城这半个月可是偶尔有几次看到过夏卉是坐林总的车到公司的。

任城一开始也考虑过要不要叫夏卉一起加班，不过，后来一想，夏卉一个实习生都跟着加班了，可见他们小组为了这个项目多么地上心认真，便也叫了夏卉一起。当然，夏卉每次回家，任城都说作为组长不放心组员，其他人都是自己开车的，要不然就是小电瓶，总归有自己的交通工具，夏卉却是要自己坐公交车的，便提出要送夏卉回家。

夏卉对任城的几分心思也猜出了些许，因此也并没有拒绝让任城送自己回家。更何况，有几次林志成也加班到那个点，夏卉就直接坐林叔的车回去的。

这一番忙忙碌碌下来，夏卉也是周五晚上结束了跟同事的会餐后，才接到家里的电话，知道了家里那边发生的“大事”。

夏卉来到南市也快半个月了，她刚过来的时候就给外公外婆打了保平安的电话，不过，外公外婆还是头一次给夏卉打电话。本来夏卉接到电话是很开心的，还跟林阿婆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回到自己的房间接电话。

可是，满心的好心情，却在电话一接通后，几句话下，瞬间荡然无存。

“卉卉啊，你有没有接到过记者打来的电话？”

第一句话，不是问她一个人在南市过得怎么样，反而是这么一声突兀的问句。夏卉抿了抿唇，却还是按捺下心底的难过说道：“外婆，记者怎么会给我打电话。我这一周都在忙着工作的事情，每天晚上都在加班，家里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卉卉啊，你之前救人的事情，怎么都不提一提？家里那边报道了你跟高考状元救人的事情，被你救的小孩的家长带着记者找上了门，说是要谢谢你。结果，这些记者真是乱来，一开始还好好地问你是怎么学习的，如何保持优异成绩的，到后来却问起了牡丹的事情！现在新闻报纸上都在放你妈从小打你的事情，说你妈有暴力倾向，又翻出你妈之前在精神病院呆过的事情，说医院不负责任，你妈病没好就放出来。卉卉啊，外婆知道你妈妈她有些事情对不住你，可是她到底是你妈，她有再多的错，也是你的妈妈。万一要是记者联系你，你可不能把你妈给推进火坑。”

外婆本来因为做护士的缘故，書*快*電 子 書说话做事其实都是慢条斯理温柔有度的，不会给人造成太过急躁的印象，可偏偏上面这么一长串话，却说得跟机关枪似的，一个一个的字就这么往外蹦，连个停歇都没有。

夏卉一听夏牡丹打她的事情上了地方新闻，第一反应是王慧反悔了，还是私自运作了，可是听外婆说了是被救孩子的家长带着记者上门拜谢后，心底又有些迷糊了。她心底也是惊疑不定，却是有了决断，如果真得是悠游那边的人玩的把戏，那这一次的这本书，无论如何，夏卉都不会去写的。

“外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这边一直没有什么人给我打电话。”

“就是三天前的事情，前天就上了新闻，报纸也出来了，你学校的老师还有同学也都上了电视，就连这一个小区的邻居也上了电视，他们这是不想你妈活了啊，就这么说你妈！”l

夏卉听到外婆有些崩溃带着哭腔的声音，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劝慰的话语。甚至，她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去开了笔记本，她想要去看看，这所谓的新闻，也想要看看，究竟有哪些人站出来，为她说了话。

原来，她心底还是希望夏牡丹能够得到报应的。

“卉卉，卉卉，你怎么不说话了？要不你给电视台的人打电话就说你妈没有虐待你的事情，把这事情给压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