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岛主默了默,没说话。他觉得自己先前的话大概是说得太满了, 天下之大,谁敢跟他桃花岛抢人?
可眼前这个冥岳之主聂小凤,她不放人,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江清欢眨巴着眼睛看看师父,又看看黄岛主,觉得这种时候她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聂小凤:“对了黄岛主,我想私下跟清欢说几句话。”
黄药师闻言,笑了笑,说道:“我恰好有事要找怜花公子,失陪了。”
黄药师走了之后,江清欢跟着师父一起往栖凤楼的人工湖边走,湖上水榭四周的轻纱多放了下来,清风吹过,轻纱浮动。
聂小凤带着江清欢到了水榭之上,柔声问道:“清欢,你是否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江清欢:“可师父不是赞成我去查一查的吗?”
聂小凤回过头,脸上是柔和的笑意,“师父只是觉得,既然有迹可循,那便去看看,说不定会有发现。若是不去,难免你他日想起之时,心中意难平。”
“再说,人既然活着,当然是清醒地活着比糊涂的活着更好一些。”
江清欢微微一眼,抬眼看向师父。她很想像从前那样扯着师父的衣袖,跟师父撒娇。她这么想着,也真的这么做了。
只见一身红色衣裙的四姑娘站在水榭中,她拉着师父的宽袖晃啊晃的,声音爱娇:“师父的意思清欢明白,可我只是在想,生活为何总是横生枝节,就让我纯粹是师父的徒弟、冥岳的四姑娘,不好吗?”
聂小凤被她弄得好气又好笑,但她熟知这个徒弟的秉性,那些话她不过是因为想到要查探身世的话,会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心生不快才说的。
她也乐得哄江清欢高兴,于是顺着江清欢的话说道:“好好好,只要你三思过,想好了,怎样都好。”
江清欢听到师父的话,笑了起来。她拽着师父衣袖的手依然没有松开,她知道自己该要怎么做,可是想到自己有可能是小鱼儿所说的冯家之女时,心中不可避免地涌起一股烦躁之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江枫是有钱人,他的书童江琴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江南大侠,时常仗义疏财,那些钱财是哪儿来的?自然是江枫的。能让江枫看上眼并且还一见如故的,要么是像燕南天那样的大侠,要么是跟江枫一般有相当的家底还有不俗的修养。
若当真是那样,那样的人家又怎会让自己的妻女沦落到要跟因为饥荒而离开家乡的流民在一起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燕南天的担忧是对的,当时移花宫在追杀江枫的时候,连这期间与他接触过的朋友也都不放过。
想着,江清欢只觉得心里忽然有种无处着落的感觉,揪着师父宽袖的手拽得更紧了。
聂小凤低头看了看那只拽着她衣袖的手,关节都有些发白。如果小鱼儿的话是真的,这件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但她聂小凤教出来的徒弟,又岂会是怕事之人?于是,也不动声色,等着自己的小徒弟自己回过神来。
良久之后,江清欢松开了拽在手中的布料,只见她转身,笑着跟师父说道:“师父,我想好了,我觉得我还是去见一见燕南天吧。”
当年还没在恶人谷被十大恶人所害的燕南天,是一个绝顶高手。那时既没有西门吹雪也没有白云城主,燕南天的剑是天下第一剑,无人能与之匹敌。江枫与花月奴离开移花宫,之所以要找燕南天,便是笃信他的义兄燕南天武功高强,天下无人能敌,即便是移花宫的公主邀月与怜星联手,也未必能胜过燕南天。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放眼武林,越是快意恩仇之人,越是死得快,越是自持身份不愿失了大侠风范之人,就越是容易被暗算。
燕南天当年带着义弟的骨肉到了恶人谷,纵然武艺高强,但比不过旁人心思恶毒还狡诈多端,险些一命呜呼,被恶人谷的大夫泡在药桶里当了十几年的药人,如今终于恢复神智。
只是他虽然醒了,但身体还没恢复,武功也只恢复了两三成而已。
江清欢看到的燕南天,既不像是洪七少帮主那样的,也不像是万天成那样的,燕南天身材并不魁梧,长得很瘦,双眉很浓,眼睛十分有神,看着有一股摄人之力,但是他的装束很随便,穿着破烂的草鞋,身上的黑袍已经洗的发白。
江清欢看着眼前的黑袍男人,默了默,心想这位大叔哪里像是一代大侠?分明像是一个穷汉。
而那穷汉一看到江清欢的时候,神情微愣了下,随即便十分感慨地说道:“我让小鱼儿去找冯家之女,不过是求个心安,没想到他竟真的能找到你。”
江清欢:“……”
感情这燕南天和江小鱼是在耍着她玩?
而这时燕南天又说:“你长得跟你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
燕南天这话一出,不止是江清欢,就连黄药师和小鱼儿,心中都十分惊讶。
江清欢:“你曾见过我的母亲?”
燕南天微微颔首,徐声说道:“当年江枫有难,还担心好不容易认来的亲家会遭遇移花宫的毒手,因此他在送信给我的时候,还将他刚认的亲家丹青派人送来给我,以便我前去相救。不止是你的母亲,你父亲的画像我也曾看过的。”
得到这么一个消息,江清欢觉得自己有必要喝杯水冷静一下,正想着,黄岛主已经体贴地给她递了一杯水,看着她一股脑地将水灌下去。
江清欢双目垂下,看着被她握在手中的杯子,轻声问道:“如今丹青何在?”
燕南天:“不知道,我去接应江枫夫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遇害。我带着小鱼儿一路追江琴追到恶人谷,路途奔波,许多事情都应接不暇,大概是在路上丢了。“黄药师冷声说道:“既无丹青,谁知真假?”
燕南天侧头,带着摄人光芒的双目看向黄药师,语气不悦:“年轻人,我燕南天从不诳人,至于你们是否相信,那是你们的事情。可这位江姑娘身上的玉佩,确确实实是江家的。”
那么多年过去,燕南天想起当日见到江枫夫妻时的场景,依然觉得十分痛心。他一个男人大老粗,带着义弟夫妻的灵柩,心中既痛心又悲愤,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软绵绵的,十分柔脆,仿佛一不小心那个一无所知的小生命也会随着父母而去。
燕南天无暇顾及其他,一路追杀江琴到恶人谷,打算料理了那个可恶的书童,再去将移花宫的邀月也料理了。至于找冯家之人,他想着等他将义弟的那些恩怨了结后,带着小鱼儿安顿好之后,再徐徐图之。
谁知他会栽在了恶人谷,而当年带在身上的丹青,怕且是当时被暗算的时候便丢了。
燕南天的目光落在了江清欢身上,一袭红衣,眉目生动,与当年他所看到的丹青相比,少了娴静多了灵动,但五官几乎是与那冯夫人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江清欢抬眼,迎向燕南天的目光,笑着说道:“我并不是不相信前辈,只是世道险恶,你以为旁人对你真心真意,可实则他包藏祸心你也无从得知。”
燕南天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笑得几分无奈几分悲愤,“你说的在理。当年江枫便是将那书童当成是家人一般对待,谁知那畜生却狼心狗肺,与移花宫暗中通信,将我义弟卖了个彻底,最后还不得好死。”
燕南天转而向安静地站在旁边的小鱼儿厉声说道:“你若是得见江琴,必须手刃此人,否则你的父母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小鱼儿听到燕南天的话,轻声说道:“燕伯伯放心,侄儿心中有数。”
江清欢听到小鱼儿的话,不由得瞅了他一眼,这样的反应,似乎是有些不咸不淡了些。不过江清欢并不想深究小鱼儿的反应,她转而问燕南天,“前辈,你可知冯家在哪儿?”
燕南天:“我想大概是在扬州吧,我义弟送信给我之时,正在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