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要草草办了贾赦的身后事,贾政自然没意见,当即点了点头。
邢夫人却想贾琏那样害她,日后还会管她死活?若是不趁着贾赦的丧事赚上一笔傍身,以后哪一处还能叫她弄钱?于是匍匐在床边,哭号道:“老爷,你瞧瞧,你瞧瞧,你才刚闭眼,就有人盘算着一口薄棺材将你埋了了事!”
王夫人听了脸上火辣辣地疼,原本带来给贾赦治丧的银子因贾赦迟迟不死,又有官司缠身,于是就那么流水般地流走了,如今剩下的不多了,想给贾赦大办也不成了。
“大嫂子,不是我们不肯给大老爷……”
“那就好生地办!若委屈了大老爷一星半点,我便一头撞死在老爷灵堂上!”邢夫人威胁地瞪了王夫人一眼,随后又只管拍着床板哭号。
“……暂且,从薛家挪用一些银子,好生把大老爷的事办了。”贾政心觉自己是接了贾赦的爵,不能叫贾赦的事太过寒酸。
“是。”王夫人忍辱负重地答应了,从方才邢夫人话里已经知道邢夫人要的不过是借着贾赦的丧事大赚一笔,于是安慰邢夫人道:“大老爷的事还要大嫂子一力主持,大嫂子千万要保重。”
邢夫人听了这话,果然心里顺遂,哭声略小了一些。
“老爷,小的们来给大老爷换衣裳了。”金彩接过早给贾赦准备好的寿衣进来,见贾政、王夫人、邢夫人等个有算计,没一个真心在意贾赦死活,心里为贾赦一叹。
王夫人忙挽着邢夫人艰难地向外退出回避,听人说大夫请来了,就叫人拿了诊金给那大夫,只说大夫来晚了一步,将大夫打发了。
金彩忙与周瑞、郑华等帮着给贾赦换衣裳。
那寿衣布料厚重,花纹繁复,衬着贾赦那张死灰一般的面孔十分可怖。
贾政落了几点泪,叫人将贾赦抬出屋子,亲自跟着人一路瞧见贾赦被停放在前厅铺了锦缎衾褥的灵床上。
不过一会子功夫,这前厅已经被改成了灵堂,正面条几上摆着成窑大香炉,条几下的方桌上,摆着当即鲜果并各色油炸果子。前厅柱子上挂着白幡悬着挽联,厅外升着旗帜。
显然正如王夫人所说,贾赦的身后事不费什么事——众人早等候多时了。
王夫人、邢夫人等跪在第一道帘子内呜咽啼哭,须臾,邢夫人催着王夫人将治丧银子先给她,王夫人少不得随着邢夫人去了;王熙凤不是内亲,迎春昏厥,于是只剩下个贾政陪着。
贾赦这灵堂委实冷清了些,幸好贾政是个孝悌的人。
☆、第26章 祸害遗千年
“哥哥呀,你怎么就……”贾政摇头顿足落泪,叫听到消息赶来的金陵亲戚们看了心疼不已,连连劝他节哀,因贾琏不在,贾政少不得要将贾琏带了银子出府下落不明的事解释一通。
金彩忙前忙后,又是叫他媳妇领着人去库房里将得用的桌椅案几、屏风桌围搬出来,又是请示王夫人跟王家、薛家另外借些下用的米粮来——料想来祭奠贾赦的多是各家派出的有头有脸的下人,因此这下用的要比上用的多准备一些。
料理完了这些,听人说贾政正与王家、薛家等老爷商议停尸的事宜,便期期艾艾地凑过去。
王子胜道:“尊府老太太白发人送黑人,存周当早日赶回京都安抚老太太才是。”
薛家老爷只管点头。
贾 政红着眼睛,为难道:“话虽如此,但大老爷身份不同寻常,该停上三日还是五日?”若果然那圣旨要等贾赦死了才下来,就当是大殓之日,正式出殡时下来。多停 几日,一颗心悬着总没着落,且早下了圣旨,震慑住了何知府,那官司才能不了了之,免得贾母、王夫人的名声越发不好;可停尸的日子短了,难免又叫人以为贾赦 的身后事太简慢了。
“老爷,说句不该说的。死者已矣,老爷该多为老太太、太太着想。”金彩适时地插了一句。
众人听了,也纷纷这么劝说贾政。
王子胜更是道:“存周不为自己家想,也该为我们家的姑娘思量思量,我们家的姑娘遭了无妄之灾,如今还是有冤没处诉呢。”
贾政听了,脸上涨红,连连对王子胜赔不是,又听人再三劝说,只得道:“天越发热了,一直停着也不好看。那就只停三日吧。”
金彩长出一口气,若贾政当真要停上十几二十几日,他还当真不知下面该如何办。
金 彩离了这边,又向灵堂去,瞧见灵堂外从亲戚家庙里借来的和尚、道士已经在念经、敲木鱼、做水陆道场了,又听周瑞跟旁人状似神秘实际上肆无忌惮地提起圣旨 来,心里叹息两声,悄悄地靠近灵床试探了一回,这次又没觉察到贾赦的气息,疑惑地想人说人死了总有一泡屎尿要拉出来,这贾赦换衣裳的时候下面干干净净的, 并没有屎尿,莫非他当真没死?
入了夜,贾政、王夫人、邢夫人来哭了一回,被人劝说着各自回房,并未留下伴宿。
金彩身为管事,半夜来巡视灵堂里的油灯、香烛等大小事,瞧了一瞧后,想起白日里那古怪的一抹气息,又拿着手去贾赦鼻子前试了试,又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吹拂到手指上,再试,那气又没了,也不知贾赦是生是死,只管撬开他的牙齿,拿了泼路的米汤灌在他口中。
看管灵堂的小厮们打着瞌睡,迷迷糊糊地瞧见了金彩诡异的动作,只当是哪门子老规矩,也懒怠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