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 / 2)

为鬼书 松溪 2797 字 2天前

江含征捏杯的手倏然一紧,茶水洒出,眉眼间霎时显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狠厉来,他道:“我身边的女人?你知道我身边的女人是谁么,就敢说这种话?”

男仆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夏初菡如被人劈面扇了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低着头站在旁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含征的目光移向她,心中倏然一痛,转而看向男仆时,声音冷如冰雪:“太夫人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男仆道:“夫人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的,大夫已经看过,大人不必过于忧心。”

江含征忍无可忍,厉声:“说实话!”

男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道:“小人......小人也不是特别清楚啊,大夫只说让夫人好好静养,不要忧思劳累,不要过于担心等等,小人哪懂得这些啊。”

江含征紧紧地抿着唇,紧紧地盯着地上的男人,如要通过他看向另一个人,眼中慢慢地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来:“太夫人在信中说自己病重,让我速回,难道就是为了辱我夫人,把她挡在外面,让我伤心?”

这话是不应该对一个仆人说的,可是他却不顾一切地说了,握着杯子的手指苍白战栗,沉凝暗黑的眼眸说不清是哀伤还是失望。

男仆呐呐不能言。

江含征冷淡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一起说出来吧。”

男仆:“夫人说,家里又是灾又是病的,晦气太重,所以给大人定了同华小姐的亲事,想让大人回来,顺便把亲事成了,冲一冲晦气。”

心沉入谷底,坠入冰窟,他明白了,因为太过明白,所以眼中渐渐透出一种死亡般的灰寂来。

他不再说话,因为早已无话可说。

还指望什么呢?

她从来不是。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愿意到偏远的地方外任小官,没有知道他为什么近乎自虐地苛求自己守身如玉,她生了他,他身体中流着她的血液,他终生无法消除这种血液,深入骨血的孝伦观念让他不能不敬重她,他不能要求自己的母亲,可他能苛求自己,不要,永远不要,成为她那样的人。

他急切地想要成婚,急切地策划一次两次的婚礼,急切地想要娉儿怀上他的孩子,其实心中隐隐忧惧的,便是这种横生的波折。

总是有那么一个人,不断地,不断地,把周围的人推向绝望的境地。

可是在这个尊卑有序,长幼森严的时代,你不能有一点忤逆,否则,不但有道德的口诛笔伐,更有律法的严酷无情。

他微微闭上眼,挥了挥手,让男仆退下去了。

待屋中只剩下两个人,他拉过她,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此生只爱你一个,如果我身边不是你,我将一生不娶,宁愿去当和尚。那么,你会因为别人给你的委屈而离开我么?”

他问这话时,语气很平静,而目中却隐隐含了一层水光,握着她的手紧紧的,还在轻轻颤抖,这样的他让她心疼,也让她难过,她说:“我不会,我会和夫君站在一起,如果不能,我会等着夫君。”

他微微点头,似乎想微笑一下,却没有成功,他紧紧地把她抱在怀中,近乎呢喃地耳语:“那我们就一起进府,一起面对吧,别怕,我会挡在你的前面。”

夏初菡略略犹豫:“如果太夫人有病在身,我想,我还是留在外面,暂避锋芒比较好。其实我并不是特别在意太夫人的所做作为,只要夫君未变,夫君总要到外地为官的,到时还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太夫人……至亲骨肉,又怎会一直为难夫君呢?”

其实,她想的是,就老美人那个喊痛喊病的身子骨,能耗得过他们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嘎嘣了,实在没必要在此时针锋相对。

她天生不喜欢人与人之间撕破一切的针锋相对。

但嘎嘣什么的这样的话,总归有些不太恭敬,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江含征道:“不,你是我的夫人,我诚心挑选堂堂正正求取的女人,我不能让别人说起时,你还未进门便被人扫在门外,那个地方,我进,你便能进,你要和我一起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第124章 画中君(15)

第124章

既然进府不可避免,夏初菡想了想,便以男装的面貌出现,她实在不愿意还未进门、便在门外遇到一场拦截大战。

顺顺利利地进入府中后,江含征自去看他的老娘,而她则被带进了书房,暂时安置此间。

不是不震撼的,哪怕只是匆匆一瞥,可是这府中的富贵气象,有一瞬间,竟让她产生望而却步的感觉。

太夫人拒绝她是有一定道理的,自己和这里是如此格格不入,像一个突然闯进的异类,谁会接受?

可是就此退缩吗,不,她在这里,仅因为他的夫君大人在,仅此而已。

她坐在铜镜前。

镜中的女子是如此年轻,宛若一支清莲碧荷,盈盈欲滴,却有着一双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眼睛,当这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有一种倾诉的*。

它不是纯然的清澈,也不是纯然的沧桑,而是仿佛蕴含着多个世界的层次,星光浮掠,景致万千。

无数的亡魂会被这双眼睛吸引。

只有与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这双眼睛是多么特别。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定下心来,伸手把自己的男式发髻散开,梳成女妆。

她以男子的面貌进府,避过最初的一场冲突,可是却不能以男子的身份潜藏,否则和鬼鬼祟祟的躲避有何区别?

和不进来有何区别?

既来之,则安之。

当她没来此地时,当她不知道未来的婆母是何等样人的时候,她还存了讨好对方之心,担心自己不合对方心意,会惴惴不安,可现在,这个长辈连见都未见就把她彻底鄙弃了,那些讨好紧张自然也就不需要了,还能怎样呢,事情已经如此,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梳完发之后,她为自己换上女装。

那边厢,江含征向太夫人问了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关怀地询问了太夫人的病情。

较之上一次见她,此时太夫人的样子倒真的可以名副其实地冠上一个“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