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这就要看周会长的了。”
周福头大如斗,拱手道:“大人所托,必不推辞。”
但是周福还有疑问:“大人,百姓耕种就能活命,他们一生都未必能离开家乡,又何必……”
林渊看着他,就像看着这个时代的一小部分人。
但就是这一小部分人,他们决定这百姓们的生活命运。
周福虽然是个商人,不是个官,但他的思想跟这一部分是靠近的。
他们都觉得百姓大字不识,每日忙碌只为饱腹,百姓们有衣穿有饭吃就够了,给了他们太多,他们反而会变得不驯。
在这部分人眼里,百姓是畜生,他们对社会没什么价值,只要老老实实专注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该嫁娶时嫁娶,该生孩子时生孩子就够了,他们懂得太多,能做的太多,反而不利于社会。
林渊冲周福摇头。
周福吓了一跳,连忙告罪:“大人高智,哪里是小人能明白的。”
有些话是解释不清的,许多问题哪怕林渊敲锣打鼓的解释,也没几个人能懂,既然解释不清楚,那索性就不解释了,他下达指令,下头的人就去做。
等受教育的新一代起来了,自然就能明白了。
林渊扶起周福,笑道:“那就全托付给周会长了。”
周福额角的冷汗都出来了,连连点头,心里止不住地想:“南菩萨以前有这样的气势吗?”
他还记得最先见到南菩萨的时候,南菩萨在他眼中心中还只是一个纯厚的青年人,举止大方,温文尔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有了现在的气势?
离开府衙,周福走在路上,他掏出丝帕擦拭额角的汗。
街上百姓熙熙攘攘,小摊贩满脸堆笑,孩童们尖笑打闹。
谁能想到几年以前,这里的百姓还食不饱腹,孩子别说读书认字大部分都被卖出去了呢?
王者气象啊……
周福低下头,觉得自己一生的运气都在几年前的一次豪赌上了。
放弃自己在异地苦心经营的家业,单枪匹马来到了高邮,为了让林渊放心,接来了自己的老父老母,兄长和兄长的家眷,以及自己的子女——她的妻子不愿意离开老家,自请下堂回了娘家,他给了她丰厚的钱粮,日后她若再嫁,这些钱粮就是她的嫁妆,也算全了夫妻一场的缘分。
然后他就在高邮当地又娶了妻室,是小户人家之女,与他也算相敬如宾,虽不情深,但彼此都还尊重,他有时候出去走商,一走就是一年,妻子照顾老幼,打理内宅,自从成了会长以后才安定下来,妻子怀了孩子,近日就要生了。
周福一回去,就找了自己的老仆。
两人密谈了一夜,天光泛白老仆才离开。
老仆姓王,都叫他王二叔,王二叔是个勤快人,做事手脚麻利,人看着老实,其实精明的不行,他第二天就带着自己的家小离开了周家,在周家门口磕了几个头,倒是引得路人侧目。
毕竟在老百姓眼里,在大户人家当仆人,日子过得肯定比外头的人好。
王二叔站在街头上,涕泗横流,此时就有人来问了。
“王二叔,你可是犯了什么错?”
王二叔摇头:“是东家待我好,见我老迈,放我为自由民。”
那人又问:“离开周家,你可有住所?”
王二叔又摇头:“高邮房价太高了。”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赞同:
“太高了!若不是有祖宅,我家定然没房子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降下来。”
“王二是周府出来的,肯定有积蓄,与我等不同。”
王二叔叹了口气,抬袖抹泪:“东家待我情重,可我儿娶妻,这么些年的积蓄都搭进去了。”
“那可真是……”
“还是去租,好歹也有个容身之所。”
人们看着王二叔拖家带口的消失在街头。
过了没几日,街头巷尾就有了新的谈资,人们谈论着王二新买的宅子。
“青砖呢!”他们羡慕极了,“还有个大院子,院子后头还有园子。”
“这得多少银子?”
“百两定是有的!那片地贵得很!”
“王二不是说他没钱了吗?”
“你听他说,这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人家在周府当差,说不定还觉得百两不够塞牙缝呢。”
“常听人说周福如何富贵,这下是真见识了。”
又过几日,风气再次变了。
“听说了吗?就王二那套大宅子,是贷款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