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1 / 2)

“咳,别提了!”二厨一脸郁闷,“听说是有外地客商送了一批平价盐进省城的,还没见着影子就被抢光了。您猜怎么着,这下子省城里那些奸商,手里屯了多少盐的那些,全敞开来供应了,可是价格贵得吓死人,晓得的,知道那是盐,不晓得的,还以为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元呢!”

阿俏心内难免吃惊,算算日子,十日已至。她本以为省城里断盐的问题应该能得到解决了,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么个结果。

难道,难道那人在上海想方设法,最后却只弄到了区区一点儿盐送至省城,根本没法儿彻底解决问题?

想到这里,阿俏见到二厨将肩上的袋子放下来,就往宁淑的账房过去,一面走一面说:“二太太给的钱,原以为至少能买个五六斤的,谁知道现在只能买一斤。我得再向二太太讨点儿钱,赶紧去。”

“等一等!”阿俏赶紧拦着二厨,“先别着急!”

二厨确实很着急,擦着额头上的汗,说:“三小姐,他们说了,晚点儿再去,这盐价还不止翻几倍上去。”

“那几家商户既然已经开始卖了,证明他们手里有盐,只是惜售而已。”阿俏拍了板,说:“如果等两天,市面上的盐还是高价,家里的盐,就交给我来想办法。”

市面上的情形果然如二厨所言,盐价嗖嗖地涨了上去。市面上骂声一片,可没办法,该用盐的时候还得用,大家伙儿不得不买。

对于好多平民百姓来说,这市面上有盐和没盐简直一个样儿,“五福酱园”的门口依旧排着长龙。阿俏给余氏夫妇打过招呼,若是街坊邻里过来,就还是和以前一样,二两酱油,送一小包子盐人家是要日常过日子的。但是酒楼饭铺那头,酱园就只能说声抱歉,毕竟他们自己的存货也马上就要卖完了。

城里盐价高企的情形只维持了一两天,第二天下午,情势急转直下。

省观象台发布了一条消息,说是往后十几天会连续阴雨,不排除有大到暴雨的可能。城里的老人们也纷纷现身说法,说那得过风湿的、身上有旧伤在的,这几天大多很不舒服眼见着要下雨,要下大雨了!

这下子那几家屯了盐的商户着了急。盐这东西最怕潮,平时储存得当能放很久,一旦天气阴湿,盐放在那里会自己吸潮,板结,质量下降不说,结成块儿基本就没法儿用了。

最沉不住气的一家最先开了口,将盐价调回正常,希望能快速出清库存。这家一动,别家就也都屏不住了,纷纷攀比着降价。这几家屯的盐又多,又惦记着大雨将至,拼了命低价抛售,结果市面上的盐价比以往平价的时候还跌了不止三成。

城里的百姓这下子心里有底,也不着急,也不多买,只买该用的一点儿,尽让那些无良盐商承受着零碎折磨,每天盯着后仓堆积如山的存货,望着阴沉沉灰蒙蒙的天,耳边还骂声不断,无数工商界人士站出来指责这几家商户根本就没有资格享有这食盐经销的执照。

市府的人也很快找上门来:以前他们上门劝这几家开仓放“盐”的时候,几家商户矢口否认,说是邻省断了供应,他们手中也没有存货。这次突然低价敞开抛售,立即教市府的人抓住了把柄,责令这几户将手中的特许经营权统统交出来,并且处以大额罚金。这几户无良商户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却也只能大叹倒霉。

酱园这边火爆的生意终于稍稍清闲下来。阿俏能够抱着一杯热乎乎的清茶,坐在酱园外头的桌旁,望着逐渐放晴的天,慢慢地享用。

这雨,终究是没下下来。

省观象台对外说是预报有误,有风湿的老人家则大多表示,胳膊腿爱什么时候疼,就什么时候疼。

那些坑人反被坑的商户却是有苦无处诉,只能自己认栽了。

第139章

阿俏坐在酱园外,手里捧着一盏清茶。天气已经渐渐冷了下来,这点儿热茶能给她带来一点暖意。

阿俏坐着,只管细细回想这次省城“断盐”危机解决的经过,仔细想来,她意识到曾经出手的那个“外省客商”,其实所费不巨,也没有大费什么周章。最后省内盐价崩盘,是那几家盐商自己先乱了阵脚的缘故。

那个人……如果这一直是那个人在背后把握全局,那他解决这件事,真可谓是举重若轻,聪明得紧。

只有她,她没那么聪明,她只知道老老实实按他信上送来的那几个字,努力撑过十天去,没有想到他会那样轻而易举地解决问题。如今问题确实是都迎刃而解,可是她,到底失去了参加“万国博览会”的机会。

阿俏啜一口茶,抬头望望天:过去了就过去了,人生总要往前看。

眼下她在等赵立人过来,赵立人之前派人递了信,想要和她商量酱园扩大经营的事儿。阿俏想,也的确该考虑考虑扩大酱园的规模了,最近有好几间酒楼的掌柜都找上了她,想要长期从她这里订购质量上乘的酱油,尤其是虾籽酱油,这是很多老饕极爱的珍品。

少时赵立人过来,冲阿俏拱了拱手,连声说:“阮小姐果然是信人。不过,我赵某人今天可是带了个绝好的消息过来!”

“孙特派员今天特地发了电报过来通知,说是‘万国博览会’的举办日期推迟了。”赵立人兴冲冲地告诉阿俏。

“真的?”阿俏眼前一亮。

“孙特派员电报上说,筹备尚未妥当,便逢新春佳节,因此决定将‘博览会’的日期押后,延期到明年五月举行。这样一来可以多发掘一些有价值的商品,二来能准备周全,免有错失。”

阿俏欢然笑了出来,“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明年五月,酱园备货的时间绰绰有余,到时还能有些新鲜的瓜果材料,正好可以用来腌制酱菜。

“听说这是本省有人在经济署长文仲鸣耳边吹了风,再加上孙特派员从旁解说,文署长才有此决定。”

阿俏想,文仲鸣调任了去上海,能在他耳边吹风的本省人士,也不晓得是不是他。若不是他便罢了,可若真的是他,这个男人,则是把所有的事都替她事先筹划妥当,不肯让她有半分遗憾与损失……

“阮小姐,阮小姐……”赵立人轻声招呼,他见到阿俏欢喜中带着几分怔忡,不免暗暗称奇。

阿俏猛地醒过神,抬头向赵立人致意:“赵会长请讲”

“这下子,阮小姐或许便有兴趣,找个机会去玻璃厂看一看了吧!”

“那是自然!”

当下两人商量起扩大经营的事儿,赵立人以他自己办酿酒作坊的经验,建议阿俏先再盘两个院子,然后雇一些人手,慢慢将产量提上来。

阿俏却对买院子的事儿不置可否,赵立人见了,心里虽然略有些失望,可这是阿俏的酱园,他也无从劝起。入股添份子的事儿,他也只能等着阿俏开口。

阿俏则开口请赵立人帮忙,她想雇一两个可靠的人,先来酱园这边帮忙。一来酱园已经将这边的存货基本出清,要赶着在年前再酿一批出来,免得在省城里人人采买年货的时候自家断了货;二来余家夫妇年纪已是不小,再这样劳累下去身体吃不消,阿俏有心让他们当师傅,带几个可靠的徒弟出来。

赵立人听了这个,当即点头,包在他身上。转天这位赵会长就已经介绍了两个年轻小伙子过来酱园。

阿俏见这两个,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周身收拾得干净整齐,看上去也都挺老实。

可她还是长了个心眼儿,暗中嘱咐余家夫妇先别教这两个小伙儿接触酱园的主要工艺流程,而是使唤他们做一些基本的活计,看看他们能不能耐下性子做些苦活儿累活儿,另外一个也试探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刻意过来想偷学酱园的技术的。

就这么着,时光飞逝,转眼天气冷了下来。余家夫妇两个对两个小伙儿都很满意,觉得这两人都算是踏实肯干,只是指出其中一个要机灵些,做事懂得举一反三,凡事都想着怎么做才能轻省些,另外一个则一板一眼,按规矩办事,错一分都不成的。

偏巧这两人一个姓袁,一个姓方,阿俏心想,这就简单了,她立刻给两人起了外号,一个叫“袁灵活”,一个叫“方规矩”。

眼看着年关将近,阿俏给“灵活”、“规矩”两个各自包了红包。同样的红包,余家夫妇却没得,但是阿俏却抛了个更大的“红包”给余家夫妇两个。她打算邀请余家夫妇入股酱园:只要这两位还留在酱园一天,就能得到酱园两成的分红,他们若是答应下来,从此就不再算是酱园的雇工,能算是半个东家了。

余叔余婶儿听阿俏这样解说,都是愣了半天神。待到反应过来,这两位一起冲阿俏摇手:“三小姐,这真不行!”

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为什么不行,只一味摇手,最后余婶儿憋出来一句:“两成,两成真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