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膳间里气氛冷肃。一道从尚食局来的几人都同样蹙着眉打量那宦官,等着他说出个所以然。

那高瘦宦官目光闪烁,低着头半天没应话,崔婉面色愈冷,吩咐手下的常侍说:“去禀陈大人一声。”

那常侍连忙领命去了。过了一会儿,却是汪司膳先一步到了。

☆、第38章 膳单

宦官一揖宫女一福,道了声:“司膳大人。”

汪司膳瞧瞧那瘦高个的宦官又瞧瞧崔婉,皱起眉头:“怎么了?”

崔婉便将方才的来龙去脉说了,说他打算拿膳单走不知是要干什么,又道:“而且这膳单也不是宵夜的,是今天晚膳的。呈都呈上去了,他拿它做什么?”

“哦……”汪司膳悠长地应了一声,将那膳单拿过来扫了眼,却又递回那宦官手里,对崔婉说,“你别管了,他这是有事要办。”

“大人?!”崔婉显然一惊,见那瘦高的宦官趁机要出去,立即侧身拦他。又朝汪司膳急道,“大人!先帝在时膳单上可是出过大事的,杖毙了一干宫人,此番若再出疏漏,罪责谁担着?”

这话说得汪万植也一凛。

先帝时的那桩“大事”离得还不算久远,他们多是知道的,是有心怀不轨的朝臣买通尚食局的典记女官拿到了每日的膳单,用了两个月摸透了皇帝爱吃什么。一剂毒药下得精准,试菜的宦官吃一小口死不了,皇帝但凡吃够三口必死无疑。

但也真巧了,那日皇帝心情大好,把那道自己最喜欢的菜赏了身边的宦官,这事没成,下毒的人反备查了出来。

据说查到最后发现连假诏都拟好了,一道是废储君——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另一道是说传位给十皇子。

十皇子的生母连带假诏里要封的几位辅政大臣立刻就赐死了。十皇子是因当时才三岁,年幼到还不可能有“反心”才逃过一劫,但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宫里上下也都有所耳闻——现下也快十岁了,还跟着一位出宫修行的太妃待在庙里,过几年到了岁数能不能混个封地都不好说。

这桩事被崔婉一提,膳间里当即雅雀无声了,久久都没有反应。

被陈冀江打发过来看看的徐世水就迎面撞在这“鸦雀无声”上,当即脑中一闪:得亏来了。

他本是不想跑这一趟来着,觉得御膳房素来是汪万植管着,和他们御前井水不犯河水,但陈冀江怕是阮氏有什么事——她若出了事他们就不好交代了,所以差他过来看看。

到这儿一看这僵局,合着汪万植也压不住了啊?那他还真得问问。

一来二去,崔婉把方才跟汪万植解释的话又按部就班地跟徐世水说了一遍。大约是被先帝时的那事激着了,这回尚食局来的几个年长的都过来帮着说,尤其位在典记的邱氏更是蹙眉道:“我们也不是有心挑汪大人的不是,但奴婢还得多句嘴——若当真出了什么事,奴婢这典记也是要头一个被拉出去打死的!”

徐世水听她们说的时候一声都没吭,其实这里面大概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清楚,不出意外,准是汪万植又拿了哪一宫的好处了,那边想知道陛下爱吃什么,他正好帮这个忙。

嘿,刚经了丽妃娘娘那事,师父正愁不能给他添恶心呢!

目光一扫,徐世水没多理旁人,只问那瘦高的宦官:“怎么回事啊?你说是不说啊?”

汪万植心里“咯噔”一沉。他原是没把徐世水当回事的,只当他是来走个过场,这么一看,这是真要插手御膳房的事啊?

他刚要说话,徐世水的眼风“恰好”瞥了过去,悠悠地又问了一句:“汪司膳,这事儿跟您有关没关呐?”

口吻中的杀意弄得汪万植立刻不敢说话了。

徐世水心说你个怂货。

他也不急就静等着,汪万植果然不敢认,连连作揖:“没关没关!您也知道我管了御膳房多少年,出不了这样的事。”

徐世水差点当众冷笑出来!

不过他不认正好,徐世水也不想把这事闹大了,真闹到紫宸殿里去怕不好收场,但这堵他照样给汪万植添:“来人。”

话音未落,两个宦官应声进屋。

徐世水皮笑肉不笑:“这事跟汪大人没关系,咱万事和为贵。不老实的这个,拖出去收拾了,让上下都看着。”

膳间中多人都明显一哆嗦!

那瘦高个的宦官腿上一软跌跪下去,被往外拖时才反应过来,朝汪万植喊得撕心裂肺:“师父、师父您救我啊……!师父?师父!”

再看汪万植,就剩从额头往外渗汗了。

外头的人将那宦官拖到御膳房院外堵上嘴,回来跟徐世水禀说准备好了,一众御膳房的宫女宦官就惨白着脸色准备出去观刑。

雪梨和子娴互相握着手,手心里全是汗,过了会儿岳汀贤也蹭过来跟她们握住手,手心里同样全是汗。

三人互相攥了攥,强吞了口口水,正要往外去,徐世水踱了过来。

他蕴起笑,想套个近乎又不敢碰雪梨,只得拍拍苏子娴的肩膀,和善说:“你们三个年纪还小,别吓着,回房歇着去,这儿没你们的事了。”

三个小姑娘谁也没说出话,互相看看,朝他一欠身,拎着裙子逃也似的跑了。跑到院门口看到那瘦高个的宦官塞着嘴被吓得严实,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立刻往西边的住处去。

她们的住处离御膳房并没有太远,好像跑了还没有一半距离,就听到了落杖的声音传来。

互相喊着“别看别看!”,三人强忍着一起跑回屋里,重重撞上门,跌坐到地上至喘粗气。

第一回见识到御前的规矩。

雪梨环住膝盖还是直打冷颤。不论怎么安慰自己“是那宦官有错在先”,也还是吓得不轻。她在尚食局三年都没有见过有宫人被处死,打板子的数多些在她眼里就算惨破天际了,今天毫无准备地见识了不出二十句话就杖毙了个宦官的事……

惊魂未定间再抬头看看,苏子娴面色惨白,岳汀贤直抚胸口,三人大眼瞪小眼地喘了半天都没说话,又喘了半天,依旧不知该说什么,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坐到榻上接着喘。

好久之后,岳汀贤抱过枕头抬头问她们:“咱们不会也这么被打死吧……”

“不会不会!”苏子娴立刻摇头,摇得十分用力,“我们才不会犯这种死罪!一定能平平安安地活到出宫!”

雪梨听着这话,再度打了个寒噤,不由自主地再次开始执拗地“琢磨”起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