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两个齐声道!
杨鸿的脸瞬间黑了。他觉得他很有必要和妹妹谈谈心。
杨雁回已经起身跑了:“哥,我腿疼,我要回屋歇着了,我不吵你读书了。”
杨鸿嘴角抽了抽,腿疼你还跑这么快…… 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他的妹妹是怎么从写一篇大字都要拉着他的袖子垮着脸嚷手疼,忽然间就变得一门心思想去写话本了呢?
当天下午,胡喜梅来看杨雁回,杨雁回忙招呼她来自己屋里坐了,又叫秋吟奉茶。秋吟上了茶后,十分欢喜的拉着杏儿就要往后院去,还道:“走呀,我带你去瞧瞧后头那只大公鸡,可有意思了。”说完了,她才想起来去看雁回。
杨雁回便道:“去吧。”
胡喜梅也对杏儿道:“去吧。”声音柔柔的,让人听着极舒坦。
于是,杏儿蹦蹦跳跳的跟着秋吟去了后院。
胡喜梅从前虽和杨雁回相处融洽,但也没到了一日不见便要黏在一起的地步。主要是,自从杜氏姐妹去了赵先生的女学后,她便分外想念雁回。
昨儿雁回去上了一回课,她便觉得,她果然和雁回亲近了好多呀。谁叫她们俩都是杜氏姐妹的嫉妒对象来着?
胡喜梅打量了几眼杨雁回屋里的月洞门式雕花架子床,又摸着吊在上头的藕荷色遍地撒花纱帐,赞叹道:“你的床真好看,回头我跟娘说,我也想要一张床。我屋里只有火炕。”
“火炕暖和,到了冬天,这床就不如炕了。”杨雁回一边整理杨鹤丢到她屋里的话本一边道。咦,听起来,胡喜梅在婆家的日子果然很不错呀。居然敢跟婆婆开口要这要那。
胡喜梅也去了桌边,帮她一起整理:“是按着顺序,把同一部小说整理到一起么?”
杨雁回道:“是呀。听说留各庄今儿个在唱大戏,喜梅姐不听戏,到帮我来收拾话本。”
“别提了”胡喜梅道,“戏台子就搭在我家边儿上的打麦场,咿咿呀呀的,吵得人脑瓜子疼。我就跑出来瞧你来了。我跟你说个事儿,比戏台上热闹多了。”
杨雁回淡淡道:“说吧。”心里却乐开了花。
“杜清芬和杜清芳倒霉了,姑娘家家的,被自己老子拿着鸡毛掸子按在院子里抽,疼得嗷嗷叫,脸都丢尽了。”胡喜梅一扫方才的温雅端庄,一脸的兴奋,说话时,眼睛里直放光。她对这姐妹俩实在是同情不起来呀。
杨雁回便问:“那姐妹俩为何被父亲这般责打?”
胡喜梅问道:“你真不知道?”
杨雁回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呀!
于是,胡喜梅便将昨夜发生的那场奇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昨晚正是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之时,杜家鱼塘上空忽然连续落雷,一个接一个的闪电亮起。连平时给伙计歇息的草棚子都让大风吹倒了。
杜家父子两个都不想在这天气出门,只喊了伙计盯着鱼塘。伙计见了这光景,自然是觉得自己的命比东家的鱼重要,硬是给吓跑了。有几个大雨晚归的人,看到鱼塘上边的情形,觉得甚是蹊跷,回去后直对家里人说,怎么老天爷不劈别人家,只劈杜家的鱼塘呢?
杜家在留各庄的人缘很差,很多人顶着大风出来瞧热闹。眼瞧着没一会子,那雷又不劈杜家的鱼塘了。有胆子大的人摸到了鱼塘那里,发现杜家鱼塘的鱼好多都蹦出来了。于是,就有人摸黑开始偷鱼。 也不知怎地,还有人满村喊起来了,说是杜家鱼塘的鱼自己蹦出来啦,大家快去捉鱼啊,晚了就没了。这一嚷嚷,弄得好些人都知道了。
留各庄里有些心黑的混账东西,还有些素来看杜家不顺眼的半大小子,便趁着天黑,披了蓑衣,戴了斗笠,冒雨去了鱼塘,你一篓子我一篓子的偷鱼。
等到杜家父子发现情况不对,往鱼塘里去时,却莫名其妙遭人偷袭,后脑勺一人挨了一下,昏过去了。后来,还是有些村民实在看不过去,发了善心,将他父子两个抬了,送家里去了。
杜家此次损失不小。鱼塘里的鱼被人偷去了三百来斤。且因昨晚伙计跑了,没人排水,鱼塘里死了好些鱼。
今儿个一大早,杜家人齐齐去了鱼塘,跑去鱼塘看热闹的村民也自是少不了。大家这才发现,哪里是什么闪电劈杜家的鱼塘。那鱼塘四周,分明落了好些花炮、二踢脚之类。只是能在这样大的风雨天点燃这东西,还能扔到鱼塘来,也真是奇了。怪不得别人远远看了,还以为杜家鱼塘里总是被老天爷劈呢。
只是昨夜一场大风雨,四周什么痕迹都给冲刷的干干净净了。加之夜色深浓,没人瞧见究竟是何人干的这事。
至于那些偷鱼的,由于人多,杜家人连告官都没法子。官府还不至于为了他们家几条鱼,就大张旗鼓来到乡村抓许多村民回去问案。
杜家自然不想放过往鱼塘里丢二踢脚的混蛋,何况有几个二踢脚落了水,炸死好些鱼呢。但因并不知是谁干的这缺德事,一腔怒火也不知该冲哪个发。
偏巧此时杜清芳眼尖,发现倒着的茅草棚角落里埋着个蓝布袋。她上前把那蓝布袋扒拉了出来,大声朝他爹邀功道:“爹,我知道了,肯定是杨家人干的。这不是咱们投到他家鱼塘的砒霜吗?肯定是他们落在这了。”
一句话喊完,周遭人都愣住了!
杜家父子的表情,简直精彩极了。
一个伙计上前拿过那个蓝布袋,道:“这是我带来的蛋炒饭,原本是打算半夜里吃的。”
杜清芳却大声道:“不可能,这布袋我认得,这还是我缝的呢,肯定是杨家人干的!”
围观的村民哄然大笑。恰在那时过去瞧热闹的胡喜梅,笑得肚子都疼了。
众人都指指点点,直说,早听说杜家给青梅村杨家的鱼塘投毒了,不想竟是真的。
杜清芳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
那鱼塘的伙计已当众将蓝布袋拆了,倒出里面的蛋炒饭来。
众人笑声更大,直说杜家人做贼心虚。这种蓝布多得很,实在太常见啦。
杜父将鱼塘的事交代给伙计,着他们赶紧将鱼塘里的水换了,随后便领着一家人,灰头土脸回了家。
他一腔怒火终于寻到了由头发作。因怨怪女儿太过愚蠢,两次在人前说漏嘴,竟命两个女儿在院中跪了,进屋提了鸡毛掸子出来,狠狠教训了一顿。直打得芬芳二人连声尖叫,鬼哭狼嚎似的,搅扰得四邻不宁,又引了许多人来看笑话。
最后,还是村里一个辈分挺大的白发老大娘出来说情,杜父这才停了手。芬芳二女已被打得瑟瑟发抖,面色惨白,半跪半趴在地上,根本无力起身。
其实两次说漏嘴的都是杜清芳,第一次还叫杜清芬好歹把话圆过去了,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是没落了口实。可她二人日日形影不离,杜清芳第一次说漏嘴时,杜清芬就在边上。她纯属被连累,这才和妹妹一起挨了这顿好打。
末了,胡喜梅还捂着嘴直笑,对杨雁回道:“那杜家姐妹倒也是奇了,明明是双胞胎,可那杜清芬心机狡诈,有头脑、有手段,杜清芳却笨成那样。我们村里人都说,杜清芳脑子里缺根筋。”
杨雁回没有闲心同情这姐妹俩。她宁可去同情那些才遭了灾的素不相识的乡民。听胡喜梅这么说,便道:“活该!他家与人结怨甚多,早晚有人收拾他们。竟然还想将事情赖在我家身上,真是贼喊抓贼!”
她心说,大哥毕竟是做不来那赶尽杀绝的事。若是真的想法子将那包砒霜投到了杜家鱼塘,那鱼塘里大大小小的鱼全都得死绝了。杜家交不出老主顾订的货不说,还要吓跑新主顾。
现下杜家虽说损失惨重,但也不至于真的就此毁了。
何况那砒霜也不能投进去。真要那样,杨家学着杜家做了犯法的事不说,查出来只有倒霉的,那名声也得跟着一块黑了。众人茶余饭后谈及此事,只会说杜家给杨家投毒,杨家又给杜家投毒云云。或许杨家人因是反击,名声不至于烂到杜家那地步,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反正干得都是旁人眼里的黑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