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上回去水月庵,因为宵禁没能赶回京,让婆婆罚跪一晚,她就想把那老虔婆给掐死。
紫菀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很为绿萍不平。夫人为了自保,竟任由绿萍让人打成那样。这么个主子,才不值得绿萍那么傻了吧唧的忠心服侍呢。哎,这绿萍不想给侯爷做妾,又不能自行往外头去婚配,难道真要配个小厮不成?还是想要配个管事?可侯府那些管事的年纪也都不小了,没听说哪个尚未婚配。
只听秦芳又道:“你去叫绿萍来,我有事问她。”
紫菀吃了一惊:“夫人,绿萍那张脸……她可怎么过来回话呢?”
“让你去就去,什么时候这般没规矩了?”
紫菀连声诺诺退了下去。秦芳静、坐片刻,方从袖子中抽出那签文来。
她之前从未去过水月庵,反倒是娘去过几次,总夸庵里的老尼灵验。她本来是不信这个的,听苏姨娘夸多了,也就半信半疑了。
上一回,婆婆出城去青云观打醮,她虽不喜在跟前伺候,可在府里也憋烦了,正打算收拾收拾跟去,老夫人竟传下命令来,不用她跟去,只叫了大嫂跟去伺候着。
又是这样,回回都是这样!
她一怒就回了娘家,只说去看看爹和祖母。结果听说父亲又要娶妻,她头上又要多个继母,心情便愈发不好了。待听说未来继母是葛氏的妹妹,她心情更差了。连娘家也不愿意待,又回了侯府。
结果刚到了侯府,她就发现霍志贤大白天的又睡了个漂亮丫头……
那老虔婆能出城散心,她为什么不能?
好端端的,那老虔婆能去打醮,她就能去拜佛。
霍志贤能风流快活,她也能。霍志贤睡漂亮丫头,她就夜不归宿好了。
自然而然,她就想起了水月庵。
这诸事不顺的日子,她过烦了,兴许拜拜佛求个签,还真能转转运道。于是,她就带着一大票婆子丫鬟老嬷嬷,前头又有小厮、管事开路,浩浩荡荡去了水月庵。绿萍劝她,“您这临时起意要出城,又去那么远,赶上宵禁就回不来了。”
她才不听,只说,回不来就在水月庵留一晚,那里地方大,尽够了。心里却想着,看那老虔婆下次出门带不带她。她再不想去伺候老夫人,可也知道,老夫人回回出门不叫她伺候,只叫嫂子去,终究不是个事儿。
在外留宿一晚,第二日回来,她就被老夫人当众训了个没脸,罚跪一晚不说,还禁足一个月不许出她的院子。她心里老大不痛快,到现在还憋着一口气。
只是她求的那个签,签文也够古怪的。
秦芳又低头看手里的签语:天下筵席终有散,放虎归山却是福。
她当时心情不好,不愿身边有人跟着惹她心烦,是屏退左右,自己在殿内求的签,不想竟是个上上签。她后来并未给别人看过签文,连那净慧老尼解签时,也是背着人的。净慧老尼说这签文是劝她行善积德,还说签文内容不宜向人透露。
可是行什么样的善,积什么样的德呢?净慧老尼只说,天机不可泄露,要她自己参透。
这帮尼姑、道士、大和尚的,从来不说人话。她心想。
今儿个杨闵氏不来闹这一场,她一时还想不起来呢,那绿萍可不就是属虎的吗?绿萍都十七了,也不小了,是该配人了。
可是绿萍知道那么多事……
崔婆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敢给绿萍去外头求配?除非绿萍做过的事,连亲娘也没说过,否则崔婆子必然不敢如此放肆。
这绿萍倒是乖觉,嘴也够紧。她向来知道绿萍嘴紧,只是没想到,已经紧到这地步了。
秦芳正想着,远远瞧见绿萍拿扇子、手绢遮着脸,羞答答的进来了。秦芳赶紧将签文又收好了,端起面前的碗来继续喝粥。
等绿萍进来了,又命绿萍:“有什么不敢见人的,放下那遮脸的东西,我瞧着心烦。”
绿萍垂下手来,到把秦芳吓了一跳。那如花似玉的一张脸,此刻竟是又红又肿,还带着几道血痕,嘴角也肿破得不像样。看来杨闵氏真给这外甥女气了个半死,打起人来下这样的狠手。
作者有话要说:
☆、力气活
秦芳原本是倚靠在一个大红金线蟒引枕上,正自啜着一碗燕窝粥,眼见如此,不由坐直了身子,将手里的彩绘细白瓷碗丢去炕几上,怒道:“这个杨闵氏,竟敢欺负到我的人头上!”
绿萍连忙在榻前跪了,帮闵氏求情道:“夫人,求夫人莫要怪罪我姨母。她……我……”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干脆不说了。
秦芳又道:“我早已叫别人都出去了,如今这屋里只有咱们两个。你老实跟我说,今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绿萍忙解释道:“夫人息怒,奴婢也不知怎会如此。我娘她……她并未知会一声,便自去求了姨母在外头给奴婢说人家。夫人明鉴,这绝非是奴婢的意思。”
眼见秦芳一边与她说话,一边拿手轻轻揉了一把膝盖,绿萍便膝行两步,上前道:“夫人,让奴婢来服侍您吧。”
距离秦芳罚跪也有十来天了,可秦芳总觉得膝上时不时的还是有些隐痛。现在还算是好的了。之前整整一个晚上跪下来,接下来几日,直难受得她想剜了这膝盖。
绿萍给秦芳轻轻揉捏起来,秦芳顿觉舒坦,又道:“你自己的脸还这个样子呢,服侍起人来,倒不比平日里错上一半点。”
绿萍低声回道:“这是奴婢的本分。这辈子能服侍夫人,是奴婢有福了。人家都说,这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娇声婉转、情真意切。
绿萍说话,听着就是让人舒坦。秦芳素来喜欢她乖觉、尽心、本分。这样一个好比猛犬一般的奴才,怎能不让主子受用呢?在秦芳面前,绿萍永远都柔顺听话的像是她养的京巴,可是只要她瞧着谁不顺眼,绿萍便好像恶狼一般穷追猛打的去咬谁。
不过秦芳还知道,绿萍不只对她这个主子一人好。她侍母也极是孝顺,对那个杨闵氏也还算不错。
“夫人”只听绿萍又道,“奴婢一片忠心,苍天可鉴。”
秦芳问道:“我且问你,杨闵氏说的那什么……墩子……果真有这么个人?你们相谈甚欢?”
绿萍唬得停下手来,在一旁磕头不止:“求夫人明鉴,奴婢绝没做过逾礼之事。那都是幼年的事了,奴婢正月里随母去姨妈家走亲,碰巧遇见过那家人也去姨母家做客。”
“哪个让你磕头了?”秦芳不耐烦道,“好好回话。”
绿萍这才不磕头了,复又跪在榻边,给秦芳揉捏膝盖。秦芳自是想不起应叫她坐在脚踏上,或是搬个小凳来坐的。当然,就是想得起,她也乐意让别人多跪一会儿,也好对她那晚的经历感同身受一下。
就听秦芳又问道:“你老实跟我说,你对那个墩子,到底有意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