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泛过几圈涟漪后,便无声无息了。
真是死得毫不犹豫,可见这念头在她心里转过了多少回!
会宁渠转瞬吞噬了一个女子。可水面上依旧是波光粼粼,河畔芳草青青,树荫郁郁。哪管他天地间那许多冤情,兀自一派风流旖旎!
“秀云姐!”杨雁回惊得身形一滞,双目圆睁,急跑之后再受惊,整个人一阵眩晕。怔了一下,这才又向河边追去,怎奈脚下不稳,踢到一块石头,身子向前一扑,竟摔在地上了。
正在六神无主,又惊又怕之际,身后一双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杨雁回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一道靛衣身影几个起落,便“噗通”落入了河里。
杨雁回呆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急急跑到河边后,那个着靛色长衣的少年,已将庄秀云从河里拖了上来。两个人皆是全身透湿。
杨雁回根本顾不得去看救人的是谁,只是急急扑到庄秀云身畔,却见她双目紧闭,一丝气息也无。
“秀云姐,你别死啊!”杨雁回想哭,但又哭不出,想救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救。
“杨姑娘,劳你让一让,莫妨碍我救人。”
少年直接单腿屈膝跪地,拉过庄秀云,让她的身子横趴在他大腿上。庄秀云衣衫单薄,又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得她玲珑曲线毕现。
救人的少年在她口鼻处略拨弄了一下,便开始给她压背。庄秀云很快迷迷糊糊吐出许多水来。
杨雁回整个人的魂都惊飞了。这一幕若给人看到,庄秀云即使能活下来,还得去死呀。这个人是要干什么啊?把人救上来不就行啦,干什么还要在秀云姐身上摸来摸去。
这人不光拍秀云姐的背,他还……一只手解开了她颈间的衣衫……
真是禽兽不如啊!
杨雁回上去,一把推开少年:“哪来的登徒浪子,走开!”
她细瞧了少年一眼,更吃惊了:“俞谨白!”这贼亮贼亮的一双眼,能把杜氏姐妹比成瞎子。她无论前世今生,只在俞谨白脸上见过这样的眼睛。
俞谨白笑道:“小妹子眼神怪好的。我上次把脸涂成那样,你都能认得我。”他就说他和这个小姑娘有缘嘛!他不过是想瞧瞧热闹,再买几条鱼回去,就给他远远瞧见了这件事。
想起上回见到他们兄妹二人,人家的大哥哥那叫个一表人才。相比之下,他第一次出现在小妹子面前时,那形象实在是太差了。咳咳,这下他的形象总算高大起来了吧?在小妹子六神无主,万分无助之际,他的出现简直好像是天神下凡吧?
不过看起来,杨雁回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只见小姑娘护在那个“秀云姐”身前,很警惕的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俞谨白长臂一伸,自杨雁回身后穿过,探了下庄秀云鼻息,发现她仍未有呼吸,便叹了口气:“我要非礼良家妇女。你快转过头去,莫偷看。”
杨雁回还没反应过来,俞谨白已绕了过去,将秀云放平,却依旧是让她俯趴,头偏于一侧,枕在一条手臂下,另一条手臂向外伸开。然后,他……他他他,两腿屈膝,跪在了秀云大腿旁……竟然跨在了秀云身上。
杨雁回已经快让这个混账东西气晕了。怎么可以这样乘人之危呢?幸好这时候四下里再无他人,不然可怎么是好?
杨雁回估摸了下自己和对方的体力差距,准备找根棍子来,从这厮后面将他敲晕,救下庄秀云。
她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就见俞谨白又开始上上下下的揉、捏、推压秀云的后背了,竟然还没停手的意思了。
“俞谨白,你禽兽不如!”杨雁回喊了一嗓子,扑过去想推开他。
庄秀云却轻嗽一声,接着便有了呼吸。杨雁回乍闻嗽声,身形便僵了一僵,停住了。
俞谨白并不介意杨雁回扑过来,见她不扑了,深感遗憾,叹道:“你怎么不撞我怀里呢?”
刚非礼了秀云姐,又来调戏她,杨雁回真想揍他。但是想想他的武力,她觉得自己还是智取比较好。
俞谨白并不想存心吓人家小姑娘,便起身略整理了下衣衫,不过已经湿透了,怎么整理都不舒服。他又俯视还坐在地上的杨雁回,正色交待道:“待她醒来,只说人是你救的。”不然这个躺在地上,不知道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的女人,非要哭哭啼啼让他负责,他该怎么办呀?这救人还真是一件苦差事。
杨雁回有些傻愣愣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呀?这小禽兽怎么忽然又这么规矩了?
俞谨白又道:“若再有人溺水,便这样救,杨姑娘可懂了?”
他好意思说他刚才是在救人?杨雁回忍不住冷笑。可是好像……庄秀云确实是他救的。
见她不回话,俞谨白苦恼道:“杨姑娘,你记得我说的话了么?”
杨雁回呆呆的点了下头,又忙去将庄秀云翻过来,给她系好衣衫。不消片刻,庄秀云果然悠悠醒转。
俞谨白心说,小妹子就连呆头呆脑的样子瞧着也怪讨喜的。
另一边厢,杨雁回见庄秀云醒了,一阵伤心,不知怎么的,就哭开了:“秀云姐,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死呀?”
庄秀云只道自己是被杨雁回救上来了,便低声泣道:“我活不下去,又死不成,到底要我怎么办……七堂婶说,我们庄家,从未出过弃妇。”
杨雁回再顾不上伤心了,怒道:“庄七奶奶这个老妖婆,你莫听她胡说八道。她整日里欺负儿媳妇,也不比文家那个老妖婆强到哪里去。那么多好话你不听,做什么非要听这些排揎人的话。你若死了,让你的爹娘兄弟怎么办?他们伤心欲绝你不顾,反倒是旁人一句话你到往心里去了?”心里却想着,非要逮着机会收拾这个老货不可!
眼看庄秀云一副伤心欲绝生无可恋的样子,杨雁回又道:“你若死了,是不用接休书、和离书了。可文正龙吞了你的嫁妆再娶新妇,你的尸身他不管葬,连个牌位也不给你。文家人那么作践你,你就这么放过他们?”
“我活着也是给爹娘丢人。有我这么个姐姐,小石头脸上也无光,死了还能……”
“不要再说什么死不死”杨雁回气呼呼道,“我昨儿个晚上帮你想了个法子。让你和离后,反倒还能给你爹娘长脸。你再这样,我不告诉你我的主意了。反正我算看透你了,左右是个扶不起来的,再好的主意告诉你了你,你也使不出来。”
庄秀云也顾不得难过了,撑着身子坐起来:“你可是说真的?”
俞谨白听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教一个十七八的小媳妇和离,觉得这情形又诡异又有趣,干脆坐在一个斜歪歪生在水边的老柳树的树干上,看起好戏来。谁知杨雁回却不说了,很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拉起庄秀云就要走:“咱们先回去。这里不安全。”
庄秀云这才发现,不远处还坐着个陌生少年,立时大惊失色。杨雁回却自顾拉着她向前走,只道:“大伯和伯母发现你不见了,一定急死了。”
庄秀云此刻却哪里走得动,只能一步一踉跄被她扯着,艰难前行。
俞谨白跟了上去,笑问:“雁回妹妹果真不用我再帮忙么?”
杨雁回瞪了他一眼,小脸涨红,急急道:“你走开,别跟着我们。”庄秀云现在正迷糊着,她可不迷糊。万一给人家看到庄秀云衣衫不整浑身透湿,旁边还有个同样湿哒哒的衣衫不整的陌生男子……太让人浮想联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