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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桂也是叹口气,“外人这么说就说了,你也跟着说这糊涂话作甚?他们都以为我们在主子身边儿伺候,自然是主子吃用什么,我们就能跟着吃用什么……还有人管我们戏称‘二主子’的。”
“却殊不知,主子的份例是主子的,咱们自己的月例是咱们自己的,两厢自不能混到一起去。况且就算主子寻常能赏咱们些,总归有数儿,咱们都纸儿包纸儿裹的留起来,或者是等以后托人办事儿用,或者是交出去给自己爹妈带出去尝尝……自己哪儿舍得给随便儿就用了呢。”
四喜偏头一笑,“你既不够使,我以后得了主子赏的,便送你这儿来吧?”
月桂吓了一跳,“那可不成!”
四喜搓着茶盅有些腼腆地乐,“……反正我家里也没什么人了,我不用打包儿送家里去。再说我们这些粗人,便是主子赏了精细的,也都品尝不出来,简直跟牛嚼牡丹似的,倒给糟践了。”
“还是你们久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平素里也跟着主子学了不少,倒能叫那些好东西得了好滋味儿去。”
“有什么好东西啦?”帘子一挑,却是月桐端了空茶壶进来,笑眯眯先跟月桂说,“主子问奶茶可还有,若有的话再装一壶。”
月桂忙道,“自然还有,我这就盛去。”
月桐便凝着四喜乐,“快说呀,你方才说什么好东西呢?可是你得了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给我看看呀。”
四喜轻嗤了声儿,“去,小丫头家家的,怎么哪儿都有你。”
月桐便高高挑了眉毛,“怎么着,原来你的好东西是指给月桂姐姐的不成?”
月桂一边用小舀子一舀子一舀子地装奶茶,一边尴尬地道,“谁说的……”
四喜叹了口气,“我也不过说句空话,哪儿就那么多好东西了?能叫好东西的,自然都是主子赏的,可是主子什么时候儿能赏,咱们哪儿知道呢?”
月桐撅了嘴,“旁人自是没准儿的,可你现在不一样,你是储秀宫的总管啊!若主子派下恩赏来,你自是头一份儿的,便是旁人没有,你都是必定有的。”
四喜无奈,轻哼一声,“你个小丫头子哈,现在胆儿可越来越大了,再不是从前见了我总躲一边儿去的小眼儿了!”
月桐做了个鬼脸,“你才发现我长大了么?亏你还将我当成过去那个小眼儿。”
月桂那边厢将奶茶壶盛好了,这便亲自端着往门口去。
四喜瞧见了,赶忙抢步上前来,“得,既然我在这儿呢,就没的叫你们二位再跑腿儿的。这大黑天儿的,天冷路滑的,还是给我吧,我给主子送过去就是。”
四喜端着奶茶壶,带着点儿逃跑的劲头,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
月桐便笑着抱住月桂的手臂,“姐姐,他方才说什么好东西呢?我进来就听见一半儿的话,没听全,姐姐必定听全了吧?”
月桂笑笑道,“他当真只说了个壳子,还没说瓤儿呢。就是说到年下了,主子必定要有恩赏下来的,我说我的东西得送回家给我爹妈尝尝去,他说他家里没有什么人了……就刚说到这儿,你就进来了,他后头的话我就也没听见了。”
月桐不由得撅了嘴,“原来就是这个呀。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东西要送来给姐姐和我呢……”
月桂静静凝视着月桐。
虽说长大了,也终究还是个小丫头,性子也带着从前小眼儿的痕迹,盯准了就非得盘根问底不可。
可是这丫头却也是个有福气的,进宫来就能分到皇后娘娘宫里来,紧接着就顶了星楼的缺了。她自己现如今可能都还不知道曹进喜、王进福那个事儿呢,可是主子都已经悄悄儿地帮她给摆平了。
月桂便不由得伸手刮了月桐鼻尖儿一记,“你还缺什么好东西?你自己就是个好东西了,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你自己个儿有多好。”
月桂扭头回自己屋里去,坐在炕上垂头细细想了一会子,还是一片腿儿上炕,从炕衾抽匣最底层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儿来。
布包已经有些黯淡了,显然不是新的。
月桂将那小布包层层打开了,里头便是些小玩意儿。有扳指儿,有手珠,有黄龙玉的印章料子,还有用作帽正的一块四四方方的玉。
竟都不是给女子家用的,倒应该是男人用的。
月桂叹了口气,又看着那些东西出了一会子神,心下总归是纠结为难的。
终究还是狠下心来,将那布包给扎了回去,自己心里跟自己说,“……也该给他还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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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到了年下,廿廿这边儿种种的年节赏赐便分批分次地派下去。
二阿哥所儿里那边自是第一份儿的,廿廿不仅有赏给绵宁的、舒舒的,自然也还有赏给星楼的、赵氏的。
安排送恩赏的人手的时候儿,月桂自己将这个差事给揽过来了,“还是我去吧。”
廿廿便也点了头。终究往那边儿去的差事不是那么容易,稍微毛楞些的人,指不定又要落下什么口实去,还是月桂亲自去才是最妥当的,能叫她放心。
月桂回去收拾了收拾,这便叫了月柳帮她捧着,两人取了腰牌便往撷芳殿去了。
到了撷芳殿外的太监值房,月桂便嘱咐月柳在这儿等着,她自己一个人进去就行。
月柳自然听话,乖乖等着了。
月桂出了太监值房,走到中所门前,不由得微微屏住呼吸。
中所大门一开,出来的果然是四全。
两个旧相识忽然相对,约略都有些尴尬。
“怎地是你亲自来了?”还是四全先出声招呼,面上挤出个笑容来,略显讪讪。
月桂静静垂眸,“二阿哥和二阿哥福晋自是皇后主子心上最最要紧的人,故此给二阿哥和二阿哥福晋的赏,自该我来。”
四全挑挑眉,面上那层讪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种仿佛噙着嘲弄的冷笑。
“是吗?那倒辛苦你了。请随我来吧。”
四全说着就先转身要往里走。
“你先站站,我还有句话要与你说。”月桂泠泠道。
四全一脚台阶上,一脚台阶下,脚步是迟疑的,可是头还是霍地扭过来,“……你有话说?”
月桂悄然叹息一声,左右瞧瞧,见四处无人,这便将藏在怀里的布包拿出来,飞快地塞进四喜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