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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世泰看了看妻子,她眼中的焦急之色,同样也烧灼着他的心。
他的嘴唇便越发有些干,他忙道,“……先沏壶茶,我渴死了。”
库雅拉氏虽心急如焚,却也只好忍耐下来,忙吩咐使女沏茶去。
见阿玛坐下,三妞和四妞两个小的,这便一左一右爬到和世泰膝头上来,都伸着小手——她们两个一个是嘉庆十年出生,一个是嘉庆十一年出生,这会子还都是天真无邪的时候儿。她们两个都知道每回阿玛去皇后姑母的宫里去,皇后姑母都会给她们带回些好玩意儿来。
多是小吃***巧而又美味,都是家里头从来没尝过的。故此阿玛每回说要去见皇后姑母,她们两个都是盼着的。
和世泰看着两个小女儿的眼睛,便乐了,从腰中荷包里掏出两包小果子来,分别给了两个女儿。
看着两个小女儿如此高兴,库雅拉氏尽管心急如焚,也还是忍住了,两手紧紧攥在一起,在旁看着。
和世泰这会子也是感谢两个小女儿来,倒能减缓些他面对妻子的尴尬……
可是孩子终究还是小,得了好东西这便高兴地只想着去显摆了,两个小女孩儿便都急着从和世泰膝头滑下来,各自举着说,“我去给大姐,二姐瞧瞧去!”
和世泰的长女生于嘉庆六年,次女生于嘉庆七年;此外还有两个儿子。
和世泰与库雅拉氏少年夫妻,又伉俪情深,相伴这些年来,已是共同诞育了两子四女,这六个孩子去。便凭这些孩子,和世泰都觉着库雅拉氏对家中功劳颇大,他都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去。
他目送两个小女儿跑出去的欢快背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儿,用以压制自己心下的不得劲儿去。
库雅拉氏这半晌看着丈夫的一言一行,心下也已经隐隐有了数儿,这便忍不住苦笑一声儿,“二爷在皇后主子跟前,又没张开嘴,是么?”
她虽说想笑,可是这一刻还是悲从中来,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去,“也都怪我,是我叫二爷为难了……嫁进门来这么多年了,我又何尝是不明白老爷和二爷性子的人去?家里人从不在皇后主子跟前说人是非,更从不为私利相谋……“
“今儿个我叫二爷替我阿玛在皇后主子跟前求情,实在是有违二爷和皇后主子的性子去……”
和世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更明白,这一刻便是说什么都没法儿安慰妻子去,唯有起身,伸臂拥住了妻子去。
——库雅拉氏的阿玛,也就是和世泰的岳父图明阿,原为热河道的道台。今年户部空出来个宝泉局监督的缺,便按着惯例,各部都有保送的官员,一起来备选这个空缺。
宝泉局监督是宝泉局的主官,受户部侍郎管辖。这个空缺虽说品级算不得高,但是因为宝泉局是主管铸钱的,故此这个差事的要紧程度便也不言而喻。
故此今年这个差事空缺出来之后,许多人都想设法谋得这个差事来。能被各部内部选上保送人员的,那也自然都不是小白丁,全都是有些家世背景的人物。
和世泰的岳父图明阿,就成了兵部的举荐保送人员。
六部保送人员,都要引见到皇上面前去,由皇上亲自来甄选。结果这图明阿太紧张了,在皇上面前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将满语的年岁都给说错了。
宝泉局是主管铸钱的地方儿,主官必定都要格外警醒谨慎才行,如何能容得这样的去?皇上一怒之下,便问了兵部缘何保送图明阿这个人。
结果兵部堂官们支支吾吾就回答不上来了。
可是他们的回答不上,在皇上面前便也无所遁形,皇上何至于就猜不到他们的心思去——那自然就是因为图明阿乃是和世泰的岳父啊!
兵部虽说不至于要讨好恭阿拉与和世泰父子,可是他们此举却也是明摆着要讨好的是皇后娘娘啊!
此事皇上心下也有数儿,故此责怪的是那些想要讨好皇后的兵部官员们,并未当真牵连到恭阿拉与和世泰父子两个,可是图明阿却因为经了这事儿之后,必定给皇上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去。
皇上虽说没责怪恭阿拉与和世泰去,但是库雅拉氏担心,她阿玛的仕途前程怕是就这么毁了。甚至于,说不定皇上还要将她阿玛与兵部堂官们一同治罪,故此这才慌了神,便求自家爷,进宫去求求皇后娘娘去。
和世泰摩挲妻子肩头良久,这才缓缓道,“……不是我不想向姐姐言明岳父之事,毕竟这事儿也不是岳父自己谋求的,乃是兵部举荐的。只是你知道,近来无论是朝中,还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事儿都有些多,这便事儿赶事儿的,都压在一块儿了。”
“况且这会子大年下的,姐姐那边儿也有宫中诸多事务繁杂,便是我去这一会儿的工夫,各宫、各府,还有内务府来回事儿的,便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儿的……我瞧着都有些眼晕。”
“可是姐姐她,却还顾着我,将旁的事儿都暂且撂下,只宽慰我去,叫我别怕吃内务府的挂烙儿……你说,就这样的情形之下,姐姐刚宽慰完我,我回头难不成又将岳父的事儿说了去叫姐姐烦恼不成?”
库雅拉氏也是轻轻闭上了眼睛。她如何不知道,这些年来皇后娘娘因盛住的罪过,也时时都提醒自家兄弟子侄,一定要勤奋恭谨,切莫再重蹈那盛住的覆辙去。故此二爷他又如何能在皇后娘娘面前张开嘴来为她阿玛求情啊?
“爷……罢了。是我这回不懂事,叫爷着实难为了。爷便忘了吧,此事也不必再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起了。”她哭倒在和世泰怀中,用丈夫的怀抱埋下了眼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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