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歌下意识地去摸荀飞光的手,想看他冷不冷。不想一模之下,荀飞光大掌火热,比他自个手上的温度还高几分。
荀飞光反手抓住他的手,眉眼含笑地望他,凑近了问:“小相公冷?”
“不冷。”沈歌缩着脖子伸手去捂耳朵,不让他把湿热的鼻息吹过来,“怕你冷。”
“我不冷,我身子比你健壮许多。”
两人并肩前往猪圈,路上来来往往的兵丁向他俩行礼,对两人的亲密早已见怪不怪。
沈歌许久没过来猪圈这头,一眼望见猪栏里的大猪,心中有些惊讶,回头问陪同的兵丁,“怎么这么大了?两个月前,我们买的猪最大的不是才百来斤么?”
这些猪只只膀大腰圆,肉嘟嘟的,浑身上下透着一层粉,别提多喜人。沈歌原本以为这群猪有一百五六就可开宰,没想到这些猪长得比他预料之中的还要肥壮。
沈歌凑近了看,猪圈也干净,边上垫了干草,十分干燥,哪怕走得近些也无甚异味。
猪粪尿极肥,营里正四处开荒,这些粪尿干草每天都有开荒的将士抢着要。过来要猪粪干草的将士若不眼疾手快些,抢都抢不到。这些猪粪尿供不应求,每日都有人早早过来清走,猪圈自然干净异常。
肥嘟嘟,浑身带着一层粉白的猪在猪圈里悠闲地或卧或躺。
见沈歌惊讶,养猪的兵丁年轻的脸上带着自豪,他操着一口不大准的官话,比划道:“这还多亏了二爷您的主意。这些猪拉回来后重新剡过,剡了之后便好养许多,再加上这两个月来,我们几个不仅给猪喂猪草与谷糠,小鱼小虾也没少煮成猪食。”
“猪这么一样,上膘极快,短短两个多月,就养到了这么大。”
南关这边的猪都不剡,猪长大后容易躁动,不爱长肉,养一年都难以养到一百五十斤。
沈歌过来之后吃猪肉,发现这边的猪肉腥膻异常,去看过后方发现猪都没剡过,只只皮糙肉厚凶性十足。他看了一下,提出猪要剡,还专门指点了一下。他虽不会剡猪,不过理论方面没问题,知道只是要咔猪蛋蛋。
沈歌威信高,众兵丁都知晓他的本事,一听他这么说,不待上头下令,就有人开始研究剡猪。
他们新买来的这批猪,送来时已有七八十斤,沈歌原本不欲折腾,怕这么大的猪会被弄死,兵丁们却主动要求尝试一番。
沈歌不是吝啬之人,见手下群情高涨,便让他们放手去做。他也未想到,猪剡过之后不但未死,而且上膘极快,几乎一天一个模样。两个多月时间,这群猪长了普遍长了百来斤肉。
“这猪可有一百七八十斤?”
“前些日子我们找人称过,大部分都有,少数几只还有两百来斤。”
“我估摸着也有。”沈歌笑,“辛苦你们,今日我们杀四十五头,做些腊肉腊肠好过年。猪乃你们养出来,剩下五头养猪的几人平分,吃也成,拉出去卖也成,反正由你们自个处置。”
养猪的兵丁眼睛一亮,高兴地大声道:“谢谢二爷!”
沈歌在这和兵丁说话的当头,韶信也赶了过来。他每天忙着各种杂事,过来猪圈这头的次数比沈歌还少,跟荀飞光与沈歌打招呼后,他偏头往猪栏中一看,不由惊讶,“嚯,猪就长这么大了?”
“确实挺大,已到宰杀之时。”沈歌笑,“香料盐巴我已让人准备好,韶大哥你让大伙儿今日将其他事暂停,我们今日宰猪杀鸭。这是我们在南关的第一个年,过得丰盛一些罢。”
“成,我这就让人去准备。”韶信脚下带风地迈着长腿走了。韶大统领对于吃一向上心,对腊肠已念叨许久腊肠。
经过近两三个月的规划与建造,他们营地中的变化极大。
上任守关将军留下的老旧营房还在那,沈歌未令人拆除,不过不远处一栋栋灰色砖墙的崭新营房已建起大半,一眼望去,极为整齐美观。
营地内有好几块大校场,将士们下午要做各种活,早上起来的第一要务便是训练,列队、打拳、练刀、行军跑……种种项目轮换,军中健儿们个个着单衣,整个人冒着热汗,在冰冷的早上练得热火朝天。
荀飞光打完拳后,大部分时日都会巡视,巡视一圈,而后营中开始用早饭,他回来陪沈歌用完早饭后开始处理公事。
沈歌还是长州县县令,不过长州县地偏事少,他不必天天去县衙之中。若真有什么事,县丞会派人骑马过来叫。
沈歌与荀飞光看完猪圈又去看从洋夷那里收缴回来的大白鸭。
营地中本就养有鸡鸭鹅猪,不过现在还没养到三个月,这些家畜都只是半大,浑身上下就一个骨架子,正是长肉之时,谁也舍不得吃。
养鸭的兵丁听沈歌说要宰杀从洋夷那里赶回来的大白鸭,甚为高兴,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二爷,我现在就将鸭赶去河边!”
要宰杀的鸭与猪太多,在营地中杀有点放不开手脚,去河边正好,烧水拔毛清理,一气呵成,省得把那股味道弄到营地中。
沈歌笑着拦住他,“不必着急,先去用早饭罢,这么早赶过去还得看着。”
“哎,我晓得!我早些用完饭,将鸭赶去河边。”
营里的将士听到要杀猪杀鸭,个个都十分兴奋,吃早饭吃得极快。
韶信那头安排好,四个兵丁杀一只猪,一个兵丁杀一只鸭,两百来人就够了,另外伙头兵这边也得配合,接猪血鸭血,剁酸菜削萝卜洗菘菜等准备中午做杀猪菜。
说是杀猪菜,主要还是处理鸡鸭的内脏下水,猪血、猪肝、猪肺、猪腰子、猪小肠、鸭胗、鸭血、鸭肝、鸭肠、鸭脚、鸭脖等都是好料,这些东西不好用来腊,现吃倒是极好。
内脏下水需要煮成口味比较重的菜肴,以掩盖其本身较重的味道。而这些内脏下水中,最难处理的又属猪肺、猪大肠。
猪大肠要用来做腊肠,一遍两遍三遍,用热水反复洗干净后,得手艺好的兵丁,先将大肠上的肥肉摘下来,再用边有些钝的篾条,细细刮去大肠上的肥油与附着物,刮至大肠薄如蝉翼,而后将大肠吹气吹起来,确定没有刮破才能用。
剩下的猪肺猪小肠鸭肠等物,沈歌特地嘱咐,让伙头兵多洗几遍,用热水洗完用草木灰洗,草木灰洗完再用米水洗,尽量洗干净后用生姜、葱蒜等一齐放到大锅中煮,煮至熟透再捞出来。
先前做的豆酱已差不多,地里长出来的辣椒也收过几茬。
沈歌让人取豆酱、酱油、辣椒、蒜头、蒜苗与葱过来,又割了好些肥猪肉,先把肥猪肉熬好油,再炒豆酱辣椒等配料,炒出香味后放水煮,下水内脏也放到一块儿咕嘟咕嘟地煮。
这日沈歌将营地中十来口大铁锅全搬出来,架在空地上,下面放了大量木材去烧,上面的铁锅中汤汁咕嘟咕嘟不停冒泡,不一会儿,差不多整个营地都能闻到这股香味,飞羽县与长州县也能闻到不少。
“鸭胗、鸭脖、鸭脚、猪小肠等另外起一口锅去卤,我们营里那口老卤锅不是还在么,就用那个卤,多放些料,辣椒也要放。”
荀飞光府上的厨师过来坐镇,“香料别省,柴火也别省,香味已经出来了,继续大火。”
“水要烧干了就放开水,别放冷水!”
“二爷让酿的米酒在何处?快快快,该倒米酒了。”
在河边杀猪拔鸭毛的许多兵丁手冻得通红,却是人人脸上都挂着笑。上山砍柴,窑前烧砖及在田里侍弄蔬菜的将士也是如此,大伙脸上都洋夷着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