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奴今日是第一次到这种大场面,行为举止都是看着别人来的,听到陛下说萧家儿郎,一双眼睛盯着嫡出的兄长,结果他看到同是庶出的两个阿兄要越过萧佻站起来。
萧闵萧吉这两个是太皇太后养在宫中都到了十三四岁才回来的,在宫中受宠,回来之后衣食住行都是比照着阿爷来的,檀奴和他们没多少交往。
檀奴掌心里出了一层汗,滑腻腻的难受的很。
“臣在。”萧佻从席上起身,他今日身着深衣,头上仿照汉时戴以布巾,简单却落落大方。
“臣在。”萧拓见状,也从席上起来,双手拢在袖中对上首的天子拜下。
原本立刻起来的萧闵和萧吉两人脸上的笑一僵,只能跟随兄长一同向天子行礼。
拓跋演望见,黝黑的眼里多了一层笑意。
☆、第79章 见面
拓跋演让几名黄门在几位宗室的地面设了席位,将萧家嫡系以及封爵了的过去。檀奴是庶出,还是白身,他也不去凑那个热闹,自己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抓了一把匕首在面前的烤羊身上折腾。
萧佻是嫡长,萧拓是嫡子世子,另外两个同是庶出的兄长得了太皇太后的青眼,至于他落在旁人眼里估计就是因为有了个好姊姊,不然这种场合也轮不到他来。
想到这个,檀奴的心里就好受了许多,反正他只是来带着阿姨妹妹看看姊姊的。姊姊看完了,知道过的好就行了,接下来的事基本上和他就没多少关系。
天子外出行猎,菜肴多用贵族们所猎取到的猎物,但还是有其他的,例如他面前就有一道乌鱼脯,先用极咸的汤中加入葱姜花椒灌入鱼口,然后风干二至三月,再剖开鱼腹取出内脏,这道菜花费时间颇久,王府里也不是吃不到,可是在此时吃起来却比家中要美味许多。
乌鱼脯被绿色的草包起来,越发显得鱼肉雪白。檀奴埋头苦吃,完全不顾旁边飘过来的打量眼神。
“萧氏乃是朕的祖母家,”拓跋演看着那边坐着的四个萧家郎君道,“太皇太后抚养先帝和朕长大,更是为国事操劳,理应受到如此礼遇。”拓跋演笑得温和,他看向萧家的四个郎君,面上笑意温润。
萧佻是和拓跋演说过几次话的,萧拓的生母是博陵长公主,算起辈分,萧拓还高拓跋演一辈。
皇帝都这么说了,宗室们也是笑容满面,尤其先帝留下来的那些皇子们。常山王原本不想笑,结果见着身边的京兆王盯着那边萧佻的模样给吓了一大跳。
当年年少不懂事,如今该懂的懂了个遍,猫儿哪里还不知道六哥的那些毛病。
“六兄。”毕竟都是兄弟,哪怕不同母也看不惯京兆王这毛病,还是出声提醒一下,几年前的那件事,太皇太后大怒,竟然对宗室用了褫衣杖刑,挨打死其次,问题是脸都丢的没地方了,尤其这几年京兆王府上那些年轻貌美的内侍统统都被换成中年或者是老年中官。太皇太后这是摆明了要把京兆王给扭过来,要是京兆王又对萧家人做出点什么事,太皇太后的怒火不是谁都能承受的来的。
“猫儿?”京兆王手里持着高脚玉杯,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扯了扯,回过头来看到猫儿,十四五岁少年的脸上稚气还未曾脱去,京兆王立即就笑了,“怎么?”
“别老是盯着萧大郎看。”猫儿自从知道京兆王有那么个爱好,心里对他就有些敬而远之,“上回的事,六兄忘记了吗?”
太皇太后直接就把京兆王王府给翻了个天,平城谁都知道京兆王好男色,不亲近女子,这下子平城内哪个勋贵敢把女儿嫁给这位京兆王?纵然太皇太后可以拉郎配,但是也要女方阿爷同意才行,可是京兆王这样,但凡有点良心的阿爷,都不会把自家小娘子往火坑里推。
“我可没忘记。”京兆王嘴角挑起一抹笑,那场饱打让他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一两个月,之后府里头从长吏开始往下的属官几乎被换了大半,长吏是由朝廷直接任命,不是由诸王选择的。
之后他一言一行如何,皆有人上来规劝。
“怎么,你还放心不下?”京兆王自己斟酒,他见着猫儿面前的大觞是空着的,示意猫儿将觞拿过来,他亲自倒上酒。
“说句实话,萧大的容貌的确难得。”京兆王看向萧佻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的恋恋不舍,“不过,毕竟是太皇太后的侄子,而且也娶妇了,我能怎么样?”
萧佻那一日直接一酒罐子砸过来,将他打的头破血流,摆明了对他无意。而且萧家如今权势正盛,不是他玩手段的时候。
“六兄能想开就好。”猫儿盯了京兆王一会,发现他没有在说违心的话之后才慢吞吞的转过头去。
此刻天子已经让人传歌舞,太常寺的那些乐工们就地坐下,吹奏起乐曲来。
“你能想开了?”京兆王如同好女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记得你和陛下最宠爱的那个萧贵人从小就交好?”
京兆王似有感叹,“这萧家人不管男女都有长得不错的,萧贵人我见过几次,倒也真的如同传说的那些貌美如花体态轻盈,外面有人说她比汉时合德更……”
“六兄!”猫儿听到京兆王这话里越说越不像样,他低喝制止京兆王继续胡说八道下去,“陛下就在上面,要是陛下听到了,恐怕就不是太皇太后那一顿板子就能了事的!”
萧贵人独宠,将皇帝霸占个干净,这事在平城就不是秘密。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话说的很难听。
这话不被上面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知道,即使面上不说什么,将来谁知道会有什么事情。
“你真的对那个萧三娘一点想法都没有?”京兆王一笑,方才那满满的一杯酒下肚,他又斟了一杯,“说起来当年,你也只是差了一步。”
这说的猫儿脸都开始发青了。京兆王指的是当年太皇太后想要立他为皇帝的事。这事情再来一遍,猫儿都不愿意,他还要自己阿娘活的好好的呢。
“六兄,你酒喝多了。”猫儿巴不得京兆王立刻一酒觞下去就醉过去,免得他在一边听说话听得心惊胆战的。
“猫儿啊。”可惜事情偏偏不如他所愿,京兆王这几杯酒下肚,不但不醉,反而红光满面,幸亏这会他没有做出抓手的事情来,不如哪怕是自己的兄长,猫儿也能操起面前漆案上的烤豚扣在京兆王的头上。
“如今兄弟七个,三个都是娶了萧家女。”京兆王酒喝多了大着舌头,说话都不清楚。旁人听着,自当是兄弟两个又在说甚么了。
“看来那位是要把萧家女都给我们了,你和……嗝……”京兆王说着打了个酒嗝,“和老二一样,娶个萧家女郎,说起来你年纪好像和萧家的四娘相近吧?”
猫儿听到这话险些就打翻了手里的觞,萧家那个鬼样子,他还记得几年前萧家里头妹妹推姊姊下水呢,那会他才十三岁,但是到这会都还没有把这回事给忘记了!
真娶了这家里的女郎,又是王妃,需要好好对待的妻子,那日子还要过成什么样子?
萧家女儿容貌好,但也不是个个都和萧三娘那样的。
“近来大郎娶得佳妇,朕祝贺大郎。”拓跋演抬起手中的大觞向萧佻一敬,萧佻双手持起酒觞俯身。
席间拓跋演对萧佻颇为礼遇,甚至还口呼萧佻的字‘伯禽’,一副甚是看重他的样子。
萧拓在一旁看着有些眼热,不过想起如今他还只是个燕王世子就释怀了,毕竟大兄原本就靠自己的本事进了中书学,如今在秘书省做了著作郎,要是熬资历熬到著作郎这位置上,都年纪一大把了,做秘书著作郎不仅仅要有家世,才学上也得有过人之处。南朝的著作郎专司修史之职,到任之初,必须攥写名臣传一人。年纪轻轻到这个位置上,仅有太皇太后是不够的,还得压得住秘书省的那一帮子世家子才成。
想到这里萧拓就想开了,大兄年轻有为,天子如此礼遇自然是应当。
萧吉和萧闵在一旁坐着,两人从坐在这个位置上到现在,皇帝都没有问过两句,两兄弟是在东宫长大的,幼时甚至还和皇帝一同读书,这等情分放在平常人家也该是有同窗之谊了。可惜皇帝基本上就没怎么提起他过。
“二郎,”和萧佻喝过了几回酒,拓跋演看向萧拓,“姑祖母身体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