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2 / 2)

屋里传来张根发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叫魂儿呢!”

张翠花喊道:“有人大半夜搞封建迷信,我们来给大队书记汇报。”

张根发以前说过的,只要有人搞不三不四的事儿,哪怕是半夜也要跟他汇报,绝不姑息。

梁淑英呜呜的却说不出话来。

很快张根发披衣下地,拎着从大队里拿回来的马灯,东厢的张金焕从窗户问道:“爹,谁啊?”

“有人搞封建迷信呢,我得去管管!”张根发得意得很。

西间炕上张金乐嘟囔了一句,“哪个混蛋大半夜的折腾,看老子不踹碎他的卵子!”

嘴上说着他却不起,翻个身继续睡。

另外一人爬起来,凑到窗户那里往外看看,心里直犯嘀咕,他推推张金乐,“你去看看,去看看。”

张金乐怒道:“再打扰我睡觉,我揍你哦!”

等大门被打开的时候,外面传来张翠花和何仙姑的声音。

张翠花:“书记,你可得给我们做主,晚上我们儿媳妇儿生孩子呢,这老混蛋在我们家门口烧纸、扎小人儿呢!”

她从梁淑英口袋里掏出那个小人递给张根发。

何仙姑道:“老婆子给作证。”

张根发拎着马灯,一开门就看到张翠花了,并没有留意地上还有一个呢。他低头就看着一个女人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趴在那里,他就把马灯放低一些去照。

那女人却恨不得把头钻到地底下似的藏在裤裆里不给他看。

张根发踢了她一脚,“你挺能啊,还敢顶风作案搞封建迷信,你不知道那些赤眉黄粱(魑魅魍魉)都被打倒了吗?你个死老婆子!”

何仙姑都不敢搞了你还敢搞,这是要挑衅自己大队书记的威严啊,才上任就给我整幺蛾子!

一来气他又狠狠踢了一脚,疼得梁淑英没忍住嘟囔一声在地上翻了个面儿。

张根发一下子看见了脸,哎呀一声,“怎么是你?”

梁淑英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给埋起来。

张根发感觉日了狗了,他娘的,这是什么事儿啊。

他道:“梁淑英,大队三令五申不许搞封建迷信,你居然还敢诅咒人,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呢!”

张翠花道:“书记你可得把规矩立好了啊,不能歪了,这种事儿必须严肃处理,要是轻易就饶了她,她以后更得厉害。”

严肃处理张根发会啊,他就是靠着这个起来的,批/斗、游/街,弄一块二十斤的大板子,倒着写上梁淑英的名字,然后用大红笔打个叉叉,再用一根细铁丝系住挂在梁淑英脖子上,细细的铁丝就能深深地勒进她的肉里,到时候能勒到骨头!

当年陈家就是被他这么整的,整死好几个!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阶级敌人,村里都是贫下中农,他都没有用武之地,还手痒得很呢。

这要是斗周诚志他倒是挺来劲,一个梁淑英……他就想算了。

张翠花却不想就此算了,“我说书记,你不是想包庇她吧。”毕竟都是三队的,一直都跟着大队书记拍马屁,也算是亲信。

可张根发和梁淑英却觉得张翠花这是话里有话,嘲笑他们两家呢。

不说别的,赵喜东还在张金乐炕上呢。

其实他们也真是自己亏心事就怕人家说,这时候没结婚的大姑娘小伙子,有时候家里没有被的或者炕不够睡的,都去伙伴儿或者兄弟家睡,都习惯的,也没人说嘴。

不过张金乐和赵喜东不一样,他们难免就有点犯嘀咕。

张根发还无所谓,梁淑英就觉得张翠花这是要敲锣打鼓臭哄自己家儿子了,她呜呜啦啦地喊着在地上蠕动起来。

屋里的赵喜东已经知道是他娘了,惊得差点跳起来,有心要下去又觉得丢人,就趴在窗户上看。

张金乐这会儿也醒了,揉着眼睛听了听知道怎么回事,咧嘴嘿嘿笑了笑,“我这个丈母娘怪有意思的,咒么人有个屁用啊,脚不疼腿不痒的,还让人家抓着把柄。叫我说……”他哼了一声,脸色一沉,“周明愈那个小混蛋儿就是欠拾掇。”

赵喜东道:“你先别说狠话了,你快去帮帮俺娘,别让张翠花那个老婆子欺负人。”

张金乐看他求自己,立刻觉得形象高大起来,穿了衣裳跳下地,啪嗒啪嗒地跑出去,到了门口,他扯着调子道:“我说周家大婶儿,你是不是有点糊涂了,这么晚你折腾个啥呢,你家生孩子还得全村陪着你不睡觉啊。”

张翠花呸了他一声,“嘴上毛儿都没长齐呢敢这样跟我说话,等你当大队长再来胸吧。”

张金乐给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张根发让他别掺和,他知道怎么办,“那大妹子,你想怎么个处罚啊?你划出道道儿来,咱们看看能不能执行。”

何仙姑道:“书记这会儿怎么还没招儿了?还是不忍心下手?”

张根发干笑,“当然不是,这是自己人,不是阶级敌人,你们是人民内部矛盾。”

张金乐去把梁淑英嘴里的东西掏出来。

梁淑英眼泪都出来了,舌头被泥巴和草堵得都捋不直了,呜呜啦啦说不清楚什么。

张金乐去舀了一瓢水给她漱口。

“我、我都认、认错了……磕头赔罪了啊,老天爷啊,怎么还揪着不放啊!”

张金乐:“就是,怎么那么小心眼儿?人家都认错赔不是了,你们还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