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叹了口气:“你是想说,刚才的那个荷包很像你先前给我绣的那一个。”
“是这样的吗?”苏轻鸢有些疑惑。
陆离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只是颜色像而已。你绣的那一个,比这个丑得多了。”
苏轻鸢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给你机会,重新说!”
陆离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绣的那一个,比这个精致多了。”
“这还差不多!”苏轻鸢得意地昂起了头。
陆离苦着脸,仰头看了看天。
“天上有什么啊?”苏轻鸢也跟着仰起了头。
陆离竖起一根手指作了个嘘声的动作,低声道:“我看看天上有没有乌云,防止突然打雷劈到我——毕竟‘睁眼说瞎话’这种事我不常做,有点儿心虚。”
“喂!”苏轻鸢气得跳了起来。
卖荷包的老妇人在旁笑得眯缝了眼,一个劲地摇头。
苏轻鸢终于有些羞赧了,忙拉了拉陆离的手,转身便要逃走。
那老妇人却叫住了他们,拿起刚才苏轻鸢在看的那只荷包,塞回了她的手里:“我瞧着二位面善,这荷包就送给你了!”
苏轻鸢皱了皱眉:“怎么好白拿你的东西?落霞,把钱付了吧。”
落霞忙过来要付钱,那老妇人却笑道:“不瞒您说,老身是不靠这个赚钱的。儿子儿媳都孝顺,家里不愁吃喝,正是安享清福的好日子。只是我闲不住,家里那老头子又爱唠叨,我便隔三差五出来卖些针线活计,躲一躲他。”
苏轻鸢听得有趣,忍不住问:“这样冷的天,您在外头受冻,老伯就不心疼么?”
老妇人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怎么不心疼?你瞧,他不是在那边的墙根底下蹲着呢嘛!每回我出门卖东西的时候,他总要跟出来,就怕碰上变天的时候赶不及过来帮我收摊!”
苏轻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见不远处的墙根下蹲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瞟着。
陆离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老妇人抿嘴笑道:“那老头子别扭着呢!你要问他是出来做什么的,他铁定不承认是来看我的!他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个样,嘴硬!我给他绣的荷包、做的衣裳,他心里喜欢得什么似的,嘴上偏要挑三拣四!有时候我生气了,夺回来不给他,他就打躬作揖赔不是,一点儿骨气也没有!看见你们如今的模样,我就像是看见了我们当年——年轻真好啊!”
陆离挽着苏轻鸢的手,笑吟吟地道:“几十年后,我们两个若能活成您和老伯这个样子,今生也就不算虚度了。”
苏轻鸢瞪大了眼睛:“你上了年纪之后,也会变得很唠叨吗?”
为首的侍卫忽然面无表情地在旁添了一句话:“明明现在就已经很唠叨了。”
苏轻鸢一愣,忽然大笑起来。
陆离黑了脸,回过头去向那侍卫冷冷地剜了一眼。
侍卫缩着脖子退到一旁,吓得脸色都白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不该插话的,可是……他不是以为主子转性了嘛!
判断失误,判断失误啊!
这时落霞已经拿出银子来付了账,陆离见那老妇人似要推拒,忙拉着苏轻鸢快步离开了那个小摊。
身后,那老妇人还在笑着叫嚷:“别跑得那么快呀,你娘子的身子重,累着了她有你哭的!”
好容易躲出了那老妇人的视线,苏轻鸢忿忿地跺了跺脚:“从未见过那样聒噪的老妪!”
“可是挺有趣,不对吗?”陆离重新揽住她的腰,笑得很愉快。
苏轻鸢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她为什么说我身子重?那么容易看出来吗?”
陆离的笑容微微一僵,许久才叹道:“应当是你离她太近的缘故,在宫里,一般的人都不敢抬头直视你的,所以不至于那样容易被人看穿。”
苏轻鸢勉强笑了笑:“如今这样,已经有那么多人看出来,再过一阵子还能瞒得过谁?”
陆离苦思许久,沉吟道:“民间服饰的式样到底还是简单了些,穿宫装应当尚能遮掩一阵。再过几个月,实在不方便出门的时候……”
“我就装病不出门嘛!”苏轻鸢闷闷地接道。
陆离知道她心里生气,只得柔声劝道:“我每日到芳华宫去陪你,不会让你寂寞的。”
苏轻鸢抬起头来瞪他一眼,撇了撇嘴。
那只荷包还在手中攥着。苏轻鸢举到眼前细看了看,皱眉道:“也不见得就有多精致了——我绣的那一个,真的差很多吗?”
“不差,一点也不差!”陆离慌忙举手表态。
苏轻鸢将信将疑。
陆离怕她寻根问底,忙揽着她进了一家戏园子。
进门不久,很快就有跑腿的小厮迎了上来:“苏四小姐……”
苏轻鸢脸色微变。
那小厮忽然回过神来,吓得“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陆离忙放下手,沉声吩咐:“不要声张,安排一处包厢即可。”
小厮慌忙答应着,引着二人上了楼,选了一处视野极好的包厢安排下来。
陆离向侍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将那小厮带了下去,不知关到何处去了。
苏轻鸢在包厢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一脸苦恼:“我总觉得我来过这里,可是……再要细想的时候,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