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昂驹的眉头越拧越紧。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却又隐隐期待静敏郡主继续说下去。
静敏郡主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终于又继续道:“你听说过淑妃的事吗?”
百里昂驹不知道,并且不想回答。
静敏郡主像是夏日太阳底下晒蔫了的韭菜一样,神色忽然黯淡下来,整个人显得软趴趴的。
百里昂驹有些疑惑,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过了片刻,静敏郡主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不想跟你说了,你走吧——回去之后记得替我向昌黎王问声好。”
说罢,她不等百里昂驹答话,便扶着小宫女的手,慢慢地走了。
身边的小宫女承受着她几乎全部的重量,仍然走得十分稳健。
避开百里昂驹的视线之后,那小宫女低下头,沉声道:“娘娘一开始的那番话说得很好,可惜后面越说越偏了!您应该再跟六皇子说说太后如何狡诈阴险才对!最好让六皇子相信太后跟云雁公主的‘一见如故’是个阴谋——那样一来,六皇子就再也不会相信皇上和太后了,说不定还会大呼上当,在心里狠狠地记上一笔!”
“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话?”静敏郡主忽然站定,一脸疑惑。
小宫女愣了一下,忙露出笑容:“为了阻止云雁公主进宫啊!您想啊,六皇子那么心疼公主,一旦两国闹翻了,他一定舍不得云雁公主嫁给南越皇帝的!”
静敏郡主怔怔地站着,许久才疑惑地问:“我刚才见了六皇子……说了些什么?我有没有跟他说……我是西梁昌黎王的女儿?”
“娘娘什么都没说。您累了,该回宫歇息了。”小宫女得体地笑着。
静敏郡主回想了很久,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最后,她还是只能揣着一肚子疑问,扶着小宫女的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百里昂驹在石凳上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了“淑妃”这号人物。
就是在洗尘宴上胡言乱语的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据说是太后的娘家亲妹妹?
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值得静敏特意提起?
百里昂驹百思不解。
他把静敏郡主的话在脑海中又细细地过了一遍,终于理出了一点儿头绪:亲姐妹也免不了闹到你死我活,所以南越的这位皇太后,似乎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
阴毒?善妒?一手遮天?
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南越皇帝和那位年轻太后的关系是很畸形的,可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竟然把皇帝的后宫佳丽逼到了“无宠可争”的地步——这就有点可怕了!
思来想去,百里昂驹决定去会一会那位太后娘娘。
于是,刚刚清静了没多久的芳华宫,又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苏轻鸢苦恼地看着来人:“六皇子殿下,哀家这里不是西大街的庙会,可以让你们想来就来——您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话虽然这样说,可太后不还是出来了么?”百里昂驹微笑着,神色从容。
苏轻鸢一时无话,只得百无聊赖地看着桌上的茶碗。
这是芳华宫的前厅,她自己一般不常来。除非必须要接待不受欢迎的访客,比如西梁六皇子。
百里昂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他维持着笑容,平静地说明了来意:“太后或许已经知道——梁、越两国有意联姻,雁儿将会择吉日入宫,封为德妃。”
苏轻鸢眯起了眼睛:“这是好事啊!”
“太后不反对?”百里昂驹有些惊诧。
苏轻鸢笑眯眯地看着他:“两国联姻,这是天大的喜事,哀家为什么要反对?”
百里昂驹迟疑了一下,咬牙道:“明人不说暗话!娘娘,您名份上虽是‘太后’,实际是怎么回事,昂驹也略有耳闻。雁儿生性洒脱,不屑于后宫中那些勾心斗角的手段,也夺不走您的恩宠。她不是您的敌人,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已经十分辛苦艰难,今后拜托娘娘多多照应!”
苏轻鸢眉心微蹙,没有接他的话,却默默地垂下了眼睑。
百里昂驹的脸色难看起来:“娘娘果真容不下她?”
苏轻鸢抬起头:“明人不说暗话——我确实容不下。”
“可你知道……”百里昂驹有些急了。
苏轻鸢站起身来,冷笑道:“我不想这么说,是你自己一定要听实话的。百里云雁嫁进来,我不会拦着,可是我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她若一辈子无宠,我可以答应好好照顾她,可是我的男人若敢多看她一眼——我可不敢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
“你一定要这样狠毒?若是你的男人自己招惹她呢?难道也要算到雁儿的头上?”百里昂驹怒了。
“对啊,”苏轻鸢微笑,“我的男人确实偶尔会犯贱,可是我舍不得杀他,只好对那些小狐狸精动手咯!你觉得我狠毒,你来杀我呀!”
百里昂驹气得脸色铁青。
苏轻鸢很好心地提醒他:“后悔答应这门亲事了?趁着百里云雁还没进宫,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百里昂驹许久没有说话。
苏轻鸢静静地等着,终于等到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他说出的话,却大大出乎苏轻鸢的意料。
百里昂驹沉声道:“我想跟你谈一笔生意——用一个消息,换取雁儿一世平安。”
“什么消息这么值钱?”苏轻鸢轻笑。
百里昂驹咬牙道:“你的父亲苏翊,不久之后将要起兵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