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今日大家是来吃寿宴的,不比女儿宴时个个儿都抱着别样的心思,所以从稍后开了宴,到整场宴席下来,都没有出什么岔子。
顾蕴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大家都安安分分的就最好了,她只需要看好顾苒,待晚宴毕坐上回家的马车,便功德圆满了,说来这样的宴席还真是累人,吃也吃不好,玩也玩不好,不明白别人为何还能那般热衷。
一时宴罢,静和郡主又起身笑着招呼众人去了对面搭着戏台的水榭里看戏,顾蕴随着顾菁与顾苒一道坐下,心不在焉的看起戏来。
看了一会儿,顾苒忽然凑到她耳边说道:“那位一直与静和郡主在一起的穿黄色衣裳的小姐,应当就是那位何小姐了罢,我听见静和郡主叫她表姐。”
顾蕴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静和郡主身旁有个穿黄色衣裳的女子,看眉眼与静和郡主有几分相似,因忙道:“你可别忘了你先前答应过我什么的。”
顾苒泄气道:“我知道,没忘呢,我就是有些好奇十一爷喜欢的女子长什么样罢了,如今见过了,知道自己的确比不上人家,总算可以彻底死心了!”
平心而论,那位何小姐并不比顾苒漂亮,只是温温柔柔的,带着一股子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恬淡气质,也不怪顾苒自惭形秽。
顾蕴正想着要不要安慰她几句,省得她妄自菲薄,可又怕自己给她三分颜色,她马上又开起染坊来,与顾菁等人的丫鬟一块儿侍立在水榭外面的卷碧忽然进来了,猫着腰行至她身边附耳说道:“小姐,慕公子身边的冬至方才来过了……”
☆、第一百一十回 尴尬
顾蕴正犹豫着要不要宽慰顾苒几句,就见侍立在水榭外的卷碧忽然走了进来,猫着腰行至她身边附耳说道:“小姐,慕公子身边的冬至方才来过了,说慕公子请小姐前去一叙。”
在荣亲王府一叙?顾蕴闻言,不由有些犹疑,虽知道荣亲王府是宇文策的地盘,慕衍又与宇文策交好,他既敢打发冬至来请她,必定事先已做了万全的布置,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就出了什么岔子呢?
卷碧见顾蕴有些不想去,忙又道:“冬至还说,若非事出紧急,慕公子也不会给小姐添麻烦,请小姐千万前去一见,他这会儿还在外面等着呢,小姐若是实在不想去,我这就去回了他。”
顾蕴却反倒下定了决心:“罢了,我还是去一趟罢,万一慕大哥真有十分要紧之事呢?”
说罢偏头与顾菁小声道:“大姐姐,我去更衣,你照顾好二姐姐,最好别让她离了你的视线。”待顾菁应了,又警告的看了顾苒一眼后,才起身随卷碧往水榭外走去。
稍后出了水榭,卷碧径自便领着顾蕴往一旁的小径走,走出约莫几丈远后,远远的果见冬至正在前面垫脚张望,一瞧得顾蕴主仆的身影,立时满脸喜色的迎了上来:“四小姐,您来了,我这就引您见我们爷去。”
顾蕴这才发现他竟穿了一身小太监的服饰,瞧着还满像那么一回事儿的,不由笑道:“你今儿这身打扮倒是新奇,而且一点也让人瞧不出破绽来,是不是干你们这一行的,都得扮什么像什么?”
冬至暗自腹诽,我本来就是太监,自然不可能有一点破绽,嘴上已笑道:“都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让四小姐笑话儿了,四小姐还请随我来。”
引着顾蕴主仆东转西转的,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在一片林子前停下了,笑道:“我们爷就在这里,四周都是清好场的,四小姐只管放心进去。”
眼前的树林绿树成荫,繁茂的树冠将头上的天空都遮蔽住了,只看得见点点渗进来的阳光,地上则长满了各色杂草,高的都快有人高了,倒的确是一个极隐蔽的所在,也就难怪慕衍会请她来这里相见了。
顾蕴便要举步进去,卷碧不放心,忙也要跟上,冬至已笑道:“卷碧妹妹只管放心,我们爷就在入口处,四小姐一进去就能看见,断不会出任何岔子的,再说你难道就忍心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
却换来卷碧狠狠一瞪:“谁是你妹妹了,你没人说话儿又与我何干,反正我们小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冬至倒是十分的好脾气:“我明显比你年长,怎么就叫不得你妹妹了?”
顾蕴忙赶在卷碧回嘴前吩咐她:“算了,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即可,你与冬至一道在外面等着罢。”说完举步自草丛矮一些的地方进了林子,任那两个人斗嘴去,若是能斗出感情来就更好了,说来卷碧几个都比她年长四五岁,如今也是时候谈婚论嫁了,她可不能耽误了她们。
对了,还有季东亭,也是个好人选,就是锦瑟与他好像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看来得找机会让锦瑟与他多接触一二了,不过锦瑟与卷碧都是奴婢出身,也不知道他和冬至会不会嫌弃她们?大不了到时候她放了二人的籍,再一人陪嫁三二千银子就是了……还有明霞与暗香又该许给谁呢?
顾蕴胡思乱想着,进了林子深处,果见慕衍已在不远处候着她了,一见她进来,便笑容满面的几步迎了上来,道:“蕴姐儿,好些日子不见你了,你一切都好罢?”
顾蕴屈膝给他行了礼,才笑道:“一切都好,慕大哥呢?”
慕衍自然也是答的‘一切都好’,两人寒暄了几句,慕衍便引着顾蕴往不远处一张石桌前走去。
顾蕴见那石桌与四下的石凳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石桌上还摆着一套青花瓷的茶具,与四周的杂乱形成鲜明的对比,知道果然如冬至所说,是提前打扫过的,也就放心捡了一张石凳坐下。
这才笑向慕衍道:“不知道慕大哥急着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慕衍就摸了摸鼻子,他哪有什么要紧事与她说,不过是想见她一面,与她说说话儿而已,可这话自然不能告诉她,只得咳嗽了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南直隶的便捷已经顺利开张了,听说开张当日便入住了半数以上的客人,我想当面与你道一声谢罢了。”
顾蕴闻言,心下一松,她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呢,原来只是想向她道谢,因笑道:“慕大哥可是一早便给了我不菲的加盟费的,我哪里还敢当慕大哥这一声谢,还是慕大哥以为与我说了这声谢后,后续费用我就不收了?明白告诉慕大哥,那是不可能的事哈!”
慕衍就哈哈笑了起来:“我当然不会以为道一声谢就可以免去成千上万的银子了,只听说过一诺千金,可没听过一谢千金,你放心,该你的银子我一两都不会少的。”
顾蕴点头:“这还差不多。对了,我前儿恍惚听刘大叔说,听冬至提过一耳朵,说是慕大哥升总旗了,还没恭喜慕大哥呢,慕大哥也是见外,竟没有告诉我,我也好备了贺礼使人送去啊。”
慕衍笑道:“不过只升了一级罢了,仍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实在不值一提,等我明儿做了佥事同知,再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再送贺礼也不迟啊。”
两个人就这样说着一些与‘十分要紧’半点边儿不沾,细究起来甚至毫无意义的废话,慕衍自是巴不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但凡一个话题说完了,他立刻便又说起另一个话题来,根本不给顾蕴说离开的机会。
而顾蕴与他说着说着,一时却也舍不得离开了,虽然四周着实只能用荒凉破败来形容,但因为眼前的人是慕衍,她竟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蕴终究还是找回了理智,与慕衍道:“慕大哥,时辰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省得我两位姐姐见我出来这么久还不回去,着急担心。”
慕衍心里暗自惋惜,若是时间能过慢一些该多好,却也知道的确不好再留她了,只得道:“那我送你回去……”话没说完,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声响,忙警觉的竖起了耳朵。
就听得一阵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合着风声被送了过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罢,定不会出任何岔子的。”
这下不止慕衍,顾蕴也听见了,忙拿眼看慕衍,虽没说话,意思却很明白,不是事先清了场的吗,那这是谁在说话呢?
慕衍接收到她的眼色,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已将宇文策骂了八百遍,有你这么坑自己兄弟的吗,丁点事儿都办不好,回头再与你算账,一面无声与顾蕴道:“我马上传暗号给冬至,叫他进来。”
只是他话音还未落,说话之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这次却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可万一事情没成功,万一你大哥他没有跳下去救我起来,而是眼睁睁看着我被淹死了呢……我不敢啊,表哥,你就把事情回了王妃娘娘罢,我又不奢求世子妃之位,我也知道以我旁支庶出的身份,无论如何也做不得世子妃,只要能与表哥长相厮守,纵名分次些我也心甘情愿,表哥难道就真舍得让我嫁给别的男人吗?你纵舍得我,难道连你自己的亲生骨肉也舍得?”
然后是方才那个男声:“我自然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咱们的孩子,可眼下我还没娶正妃,我母妃是绝不会让我先纳你进门的,一旦让她知道我们的关系,她指不定立时就会让我大舅舅向你父母施压,轻辙将你腹中的孩子打去,再将你送去家庙青灯古佛一身,重辙指不定就会让你立时‘暴毙’了,你当我没有权衡过吗?但凡还有别的法子,我也断不会出此下策。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安排得万无一失,让宇文策跳下水救你的,只要他救了你上来,我母妃铁定会逼着他娶你,纵我父王也无话可说,谁让他坏了你的名节在先的?如此我们的孩子便可以得以保全,我们也能长相厮守了。”
那女子却仍哭哭啼啼的不愿意,那男子便又继续哄起她来,言语间不乏赌咒发誓‘你放心,我定不会负你,将来待我做了荣亲王后,更不会委屈了咱们的孩子,不然就叫我天打雷劈’,也不乏一些肉麻的话‘你这么漂亮,打第一次见了你,我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你一个,这辈子再不会爱别人了,我怎么舍得负你,巴不得与你厮守到老才好呢’。
好说歹说,总算劝得那女子抽抽噎噎的松了口:“我都听表哥的就是了,只是表哥要记得你方才的话,这辈子都不能负了我们母子啊!”
顾蕴听至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说话之人的身份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那说话的男声又是‘母妃’又是‘世子’的,显然定是荣亲王世子宇文竼无疑了,至于那女声,顾蕴虽不知道她的名字,也知道她定是荣亲王妃娘家族里的一个旁支侄女儿了,这身份自然是不够格做亲王世子妃的,也不知这二人是如何在两家长辈的眼皮子底下,勾搭成奸以致珠胎暗结的?
这也还罢了,这二人竟还打算陷害宇文策,把事情栽赃给宇文策,让宇文策做现成的爹,也委实是有够缺德的,也不知道慕大哥这会儿是什么心情,宇文策可是他的好兄弟!
念头闪过,顾蕴忙朝慕衍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