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十来丈开外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两道人影正战做一团,一道雄壮,一道轻灵,鞑靼人普遍都健壮,何况彼此的衣饰大不相同,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显然这会儿大邺的武士正处于下风。
妮娜公主等人都欢呼起来,嘴里还大声嚷嚷着顾蕴她们听不懂的话,应当是鞑靼话,一边嚷嚷,一边还不忘得意洋洋的看大邺的女眷们,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把大邺的女眷都气了个够呛,也跟着娇呼起“加油”来。
只可惜与方才赛马一样,任她们喊得声嘶力竭,大邺的武士还是输了,更糟糕的是,第二个上台的大邺武士一样支撑了没多会儿,便被打下了高台。
这下大邺女眷们的沮丧连遮掩都遮掩不住了,妮娜公主偏还以不大不小的声音与旁边的叶赫福晋说道:“说骑马于我们来说跟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这摔跤习武总不一样了罢,大邺还是天朝上国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姑姑,你说那金安答不会一个人就把他们五个人都打趴下了罢?不对,五局三胜嘛,只消再打趴他们一个人,我们就又胜一局了!”
显然方才六皇子妃的话,终究还是被她听了去。
“你!”六皇子妃立时气得怒目而视,就要去找妮娜公主理论,被顾蕴与五皇子妃一左一右的拉住了,五皇子妃是不欲横生枝节,顾蕴则是有自信,因小声劝她道:“虽然我们已败了两局,荣亲王世子不还没上呢吗,我估摸着马上就该他上了,你就等着看他如何扭转败局,反败为胜罢。”
像是为了给她的话作证似的,她话音才落,一身玄色劲装,高大挺拔,英气逼人的宇文策便飞身跃上了高台,六皇子妃想起宇文策以往的种种厉害传闻,这才没再坚持去找妮娜公主算账,只是咬牙发狠道:“爬得越高,摔得就越痛,我看她待会儿还怎么得意得起来!”目不转睛的看起高台上的对决来。
果然宇文策没有让六皇子妃及大邺的所有女眷失望,仅用了方才对方将大邺武士打下高台一半的时间,便将对方一脚踹飞下高台,重重摔到了地上,半晌都爬不起来。
在场的大邺女眷们见状,都大声欢呼起来,尤其六皇子妃,一边欢呼着一边还不往挑衅的看妮娜公主,哼,真以为我们大邺没人吗,方才不过是看你们边陲属国,穷乡僻壤不想以大欺小欺负你们而已,如今知道厉害了罢?!
气得妮娜公主脸成了猪肝色,再开战时,声音也越发的大了,奈何依然没能改变战局,接下来的两个鞑靼武士都让宇文策打了个落花流水,一败涂地,大邺果然如顾蕴之前说的,漂漂亮亮的扳回了这一局。
当下不止六皇子妃与顾蕴,大邺所有女眷都喜笑颜开起来,纷纷夸赞宇文策:“荣亲王世子果然有真本事,难怪皇上素日那般器重他!”
反观鞑靼一众女眷,脸色则都不好看起来。
照例很快有小太监过来禀报:“皇上说荣亲王世子年纪轻轻,已是三品大员,又是超品世子,已算是封无可封,便荫恩了荣亲王世子一个四品的指挥佥事之职,也就是说,将来荣亲王世子的长子一出生,便是四品佥事了,大家都羡慕得紧,说荣亲王好福气,有这样出息的儿子,荣亲王世子的长子也好福气,有这样能干的父亲。”
这话一出,大邺的一众女眷都是与有荣焉艳羡不已,尤其是诚郡王府的三少夫人与良国公府的四奶奶几个,都暗暗想着,怎么自家的男人就没这么能干这么出息呢,再不然当初她们嫁了荣亲王世子也好啊,谁能想到一个最不受待见的庶子,能有今时今日呢,白白便宜了光禄寺卿家的小姐。
顾蕴与有荣焉之余,更是真的为宇文策高兴,这辈子因为多了宇文承川这个大变数,宇文策的人生也已与上辈子大不相同了,只盼他以后的路能越走越顺畅,日子也能芝麻开花节节高,越过越好!
小太监又禀道:“接下来要进行的射箭比赛,规则比之方才的比武又略有不同,双方各派十人出战,二十个人先以射中得最多的依次递减,取前十名进入下一轮比试,之后再取前六名、前四名逐次递减,直至剩下最后两人决胜负。”
十个人的话,光是亲贵怕是不大够人选,皇上是重视皇子贵胄们的弓马骑射,可大邺建国毕竟已经百余年了,早不复建国初期人人都能上阵杀敌的盛况,亲贵们哪个不是打小儿养尊处优,何况方才又经过了一场赛马一场比武,损了体力与元气,这下只怕宇文承川兄弟几个得上了。
可就是这样,也不能保证大邺就能笑到最后啊,若不能笑到最后,妮娜公主既敢把‘还是天朝上国呢,也不过如此’这样的话说出来,可见鞑靼很多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要是大邺输了,天朝上国的颜面何存,威严又何在?
顾蕴不由紧锁起了眉头,想了想,方问那小太监道:“知道我们这方都派了哪些人出战吗?”
她对宇文承川的实力倒是丝毫不怀疑,确信只要他出战,大邺就一定能笑到最后,问题是,宇文承川这样暴露自己的身手,谁知道以后会为他招来多少麻烦?
小太监赔笑道:“几位亲王郡王家的世子和公子都说要上,二皇子与四皇子五皇子也说要上,再加上荣亲王世子,十个人尽够了。”
顾蕴不由松了一口气,宇文策厉害是人尽皆知的,便不知道,经历了方才的比武,也都知道他有多厉害了,再赢下一场比试有什么可值得人怀疑,乃至树大招风的?如此宇文承川便可以不必暴露了,实在是再好不过。
只是顾蕴一口气还没喘匀,就见旁边妮娜公主“噌”的站了起来,冷笑着扔下一句:“天朝上国除了那位荣亲王世子,难道就再没别的人了吗,比武有他,射箭还有他,不知道的,还以为全大邺就只剩荣亲王世子一个男人了呢!”便一阵风似的卷入了幔帐里。
其他鞑靼的女眷见状,也都跟了出去。
把顾蕴与大邺的女眷们都气了个够呛,也纷纷冷笑道:“就不信鞑靼方才参加过比试的人,现下一个都不参加射箭比试了,参加比试的人须不是皇子便是亲贵,我们大邺养孩子一向信奉贵精不贵多,当然不似他们,旁的都没有,惟独小王爷啊亲贵啊多得要不完!”
顾蕴因忙忍气吩咐传话的小太监:“还不快跟上去瞧瞧,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来禀报!”
“是,太子妃娘娘。”小太监忙应声而去了。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后,回来赔笑禀道:“妮娜公主去见了皇上,对皇上说,方才但凡参加过比试的人,不论是大邺的还是鞑靼的,都不该再参加了才是,既是该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时间,也是该给其他人出人头地的机会。皇上想了想,答应了,妮娜公主便又说自己要参加,请皇上恩准。皇上说她是女子,其他人便是胜了她,也是胜之不武,妮娜公主却说,自己的箭术在鞑靼八部都是出了名的,皇上不让她参加,莫不是担心大邺的儿郎们,最后竟输给了一个女子,面子上过不去不成?皇上却不过她,只得答应了让她参加。”
胆敢在皇上面前自动请缨,可见的确有两把刷子,二皇子等人便是笑到了最后,也难免给人以胜之不武之感,一旦败了,就更糟糕了,败在一个女子的手里,大邺的脸就真是丢到天边去了,所以大邺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高下立现才成。
顾蕴皱眉思忖着,道:“那我们这边,荣亲王世子的缺由谁顶上?”
只可惜此行皇上没带公主们来,不然还可以派出去与妮娜公主一决高下,不过话说回来,公主们有哪一个是能弯弓射箭的,便是来了也是白搭呀!
小太监赔笑回道:“回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亲自顶了荣亲王世子的缺。”
终归宇文承川还是被逼着出手了……顾蕴叹息着,道:“那你再跑一趟,托皇上跟前儿的何公公请示一下皇上,本宫能带大家伙儿过去就近观战吗?”
反正妮娜公主一个女子都上场与男人们比赛射箭了,她们只是去旁观一下而已,皇上应当不会反对,其他人应当也不会说嘴罢?
小太监于是领命又跑了一趟,很快回来禀道:“皇上准了太子妃娘娘的请求,说各位贵人夫人想去看的,都可以随太子妃娘娘一道去看。”
于是除了寥寥几人,其他人都由顾蕴带领着,去了靶场就近观看射箭比试。
远远的给皇上行过礼后,顾蕴等人便驻足观看起来,就见比试已经开始了,双方的参战人员依次出战,再依次淘汰,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场上便只剩下宇文承川、二皇子、四皇子和对方的三个人了,妮娜公主便赫然在三人之中,显见得她的箭术的确有过人之处。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比试后,场上在众人意料之中,又在众人意料之外的只剩下了妮娜公主和宇文承川。
鞑靼那边的人不知道盛京具体情况的,还不觉得有何异常,大邺这边却起了不小的骚动,太子殿下的箭术竟然这般好,可真是太让人意外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谁学的?他不是打小儿便体弱多病吗?早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他又还有多少本事与实力是旁人无从知晓的?
妮娜公主的声音忽然响起,让众人都回过了神来:“皇上,箭靶既不会动也不会躲闪,便是接连十箭都射中同一靶心,也算不得箭术举世无双,依臣女说,要射天上的飞鸟,还要指哪儿射哪儿才真正算是箭术举世无双呢,未知皇上意下如何,太子殿下又意下如何?”
皇上对宇文承川的过人箭术却是喜大于惊,闻言毫不犹豫便道:“既然公主有此雅兴,朕自然不会反对,朕的太子也不会反对,如此,你们就射天上飞鸟的眼睛罢,谁先射中三只飞鸟的,谁就算赢!”
虽不知道自己这个长子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皇上对宇文承川倒是很有自信,那种相信他一定能胜的直觉说来并没有任何依据,但他就是无端的相信自己的直觉。
宇文承川也果真没有令他失望,毫不迟疑的就对妮娜公主比了个“请”的手势:“公主是女孩儿,公主先请。”
妮娜公主闻言,似笑非笑道:“臣女是女孩儿不假,可大邺不是有一句话叫‘巾帼不让须眉’吗,太子殿下难道到了此时此刻,还看不起臣女,果真要等到臣女侥幸胜出以后,才能相信臣女是有真才实学的不成?”
宇文承川却只是好脾气的一笑:“公主说笑了,孤并没有看不起公主,只是觉得男人天生就该让着女人而已,还请公主见谅,公主请罢。”大有妮娜公主不先出箭,自己便绝不会出箭的架势。
妮娜公主无奈,只得悻悻的挽弓搭箭,眨眼间便将天上一只恰巧飞过的鸟儿射了下来。
忙有御前侍卫上前验看,见果然是一箭对穿了那只鸟儿的双目,忙捧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就忍不住捋须冲孛儿只斤王爷笑起来:“公主可真是好箭法,爱卿有这样的女儿,实在是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