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蒋歆瞧司棋叹道:“沉碧到底还是个孩子,说些这个那个还嫌她小了点。”

司棋笑:“人若是懂事也不分年龄大小,平日里这方小姐总像是个小大人儿一样,你看她哪里像个孩子呢?”

被司棋劝了许久,等用了午饭过后,蒋歆就带着司棋到梨园串门,她去的时候方沉碧正在学练字。

自从上次蒋悦然与蒋煦发生那事之后,蒋煦对方沉碧的情绪变化很大,若说厌恶一个人就必然会为难对方,那蒋煦对方沉碧的态度已然不是厌恶所能表达,他并不为难她,他这是忽略她,像是她只是窗台的一朵花,时久无人照管见了也就转眼就忘。

方沉碧到底是能沉得住气的性子,蒋煦并不欲为难她,她也不计较对方到底是给她笑脸还是冰冷的面孔,只道是面上能相安无事就这么过下去也无妨。这倒是乐坏了宝珠,见这架势尽管将自己昔日受到的冷落怠慢加倍讨回,净是在方沉碧面前做些撒娇矫情之事,只望着能奚落下她也是好的。

其实大夫人也是知晓,只是她不欲干涉,只想看方沉碧到底怎么应付,方沉碧自是不知这一切,只管用自己的方式过日子,却没想到这无谓无求的性子反倒让大夫人赞不绝口。

而也是从那次生辰闹事开始,方沉碧便不再到蒋煦屋子里练字,她多半空闲时间都在自己屋子里打发,偶尔蒋悦然会来,闹闹她却也很是听话。见了蒋歆过来,方沉碧忙迎上前去:“姐姐今日怎的得了空过来?”

蒋歆笑道:“我只见我那猴蹦一样的弟弟最爱来你院子里窝着不走,总以为你这里定是有在什么与他人与众不同之处,今儿就来领教领看你到底使了什么法术还能勾着人的魂儿不还的。”

方沉碧也跟着笑:“看姐姐说的,三少来我这里只是因着想逃了自己屋子里盯着他的人,是来躲自在的。”

两人在暖炕上吃茶聊天,倒是因着性子相近又都是有心劲儿的脾气而聊的投机,正说着翠红撩了帘子进门,跟方沉碧道:“小姐,大少爷让您过去走一遭。”

蒋歆听了忙起身掸了掸衣摆:“妹妹快去看,我那兄长脾气我可是一清二楚,晚了可是要麻烦的。”

方沉碧又与蒋歆说了一段方才离开。

方沉碧也纳罕,蒋煦冷落她已久,只因着上次蒋悦然的事他还耿耿于怀,这会儿子本也不该她围前围后的伺候,怎的找她过去?

等着进了门宝珠正端着清汤喂蒋煦喝,见是方沉碧进门,宝珠声音略略见高:“少爷,宝珠先下去熬您晚上吃的粥,现下由着方小姐服侍一会儿,可成?”

蒋煦点点头并没说话,宝珠离开后,方沉碧缓缓上前,问道:“少爷找我?”

蒋煦点头:“这几个月过去,我不说,你倒也在屋子里练字练得心安理得,怎的成了你挑我恼我,可是还计较我打你的那记耳光?”

方沉碧轻轻摇头:“沉碧没这么想过。”

蒋煦淡笑:“那是如何想的?”

方沉碧道:“当初大夫人也问过我同一个问题,我的答案是我是来府里伺候少爷的奴婢,大夫人当日听了只管笑我聪慧,我想这个想法应是没有错。”

蒋煦笑出声来:“到底是厉害嘴口,这几月没听到你这些话,倒是有些空落落的。”说罢顿了顿,又道:“见你总窝在屋子里练字,我倒是想看你最近有多大的长进了,你去取文房四宝给我写一帖。”

方沉碧应是,等着取了笔墨纸砚,便坐在暖炕上直起身子颔首凝神的执笔写起来,蒋煦坐在床边侧头看向方沉碧的方向,他突然想到几个月前,方沉碧第一次坐在那里练字时候的光景,只是微微一闪神,方沉碧已是写好了几个字拿了过来给他。

蒋煦接过一瞧也算是心头惊了惊,他想起方沉碧曾说的那句话便觉得这孩子果然是有韧劲儿的,只因着太过有自己的主意,又有心劲儿,还真真能做到不错。

“字倒也刚劲,不过你到底是个姑娘家,字体还是圆润委婉些更好看,这字倒有些男子风范的模样来,若是论着老人常说的见字如见人,你这性子可是人家容不下的。”

方沉碧闻言点头又道:“那少爷觉得何种最好,我便练那一种就是。”

蒋煦听了这话略有不高兴,声色冷了许多:“原是你用这法子对付我,不圆不扁,不软不硬,倒是什么都由着我来,说好听了是迁就,说不好听了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只当任是怎么拙劣的把戏都可糊弄我过去。”

方沉碧垂眸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只管听蒋煦骂着,蒋煦见此,原本心头的那把无名火也渐渐消灭下来,愈发觉得似乎是自己太过鸡蛋里挑骨头,倒是让她愈显无辜。

“罢了,那次的事情且就算过去,我也不是存心掌你巴掌,只当是当初被悦然给气极了,乱发了脾气。既是我下手重了,赔你便是,你过来。”

方沉碧乖顺的跟上前去,蒋煦扯过她的手,递过东西,方沉碧接过,低头一瞧,原是一只金镯子,她抬头看蒋煦,没有拒绝反而是连连道谢。

蒋煦见她喜欢,也算是放了心下来,沉声道:“听说下个月底你娘要临盆,这金镯子随你怎么处理,只当是送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了。”

方沉碧其实都记得,记得方安的第一个亲生骨肉将会在八月出生,她的生辰也在八月,她记得每次过生辰都下雨。方沉碧握着金镯子心里盘算,这几个月的月例多半是攒下了。

也有赏了下面丫头婆子的,遂存下来的也不算多,若是再过一个月就可以连本带利的还给蒋悦然了。而前段时间村子里才有人出来给捎信儿,说是奶奶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人可以下地走走,气色也好了很多,听到这她方才安下心来,只想着日后务必要存更多的银子,若是家里再出了事也好救急。

可八月不到的时候马巧月就生了,落地的是个男孩可因为不够足月,孩子先天很是不足,方安再一次动身来蒋府找马文德通融见方沉碧,结果自然还是被拒之门外,可这次马文德也不愿事做太绝,答应帮着带话进来,就这么方才到手上的那只金镯子又很快送了方安给孩子做吃用。

等到凑够了钱,方沉碧趁着晚上空出的功夫跟翠红走了一遭含香园,蒋悦然不曾想到方沉碧会来,人正歪歪扭扭的倚在床里看些野史闲书,听见丫头传话急急忙忙将书往床底下一扔,忙喊着卓安:“快,看我头发乱了没有,衣襟可还曾板正?”

等着卓安一一道过无碍,方才准丫头引着方沉碧进门,这日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薄沙罩薄缎子的长衣,进门时候朝着蒋悦然淡淡一笑:“今儿是有要紧事方才走这一遭的,别是误了三少爷读书习字的大事才好。”

蒋悦然忙道:“不……不……无碍。”

等着蒋悦然遣了多余的人,方沉碧这才从翠红那里接过锦带给递了过去,道:“数数这银子虽然碎了些但却是足数的,之前本想着等连本带利的一起给你,可又觉得拖了许久了,不如先把本金给你,利息等着再过些时日也会攒齐了一起还的。”

蒋悦然闻言略略失望道:“本来也没想着让你还。”

方沉碧笑:“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蒋悦然推不过,只得收下银子,又急急的把自己练好的字给方沉碧瞧:“你瞧着我练的可好,可是达到你的要求了”

方沉碧还真真的仔细看了一遍,道:“确是好了许多,若是再好些那便就是好极了的,你还得练着,只做越练越好,等到好到无人可及,你便算是天下第一了。”

蒋悦然喜形于色,平素也最爱听方沉碧的话,听说是好了许多,便得意起来。可方沉碧终究是有心思沉在心底,因着方安的关系,那新生的弟弟的安危变便成了她最大的心病。后又听说方安确

实是花了不少银子方才就活着那孱弱的孩子,为了他,方家前几年攒下的家底又一下子空了个底朝天。

八月时候方沉碧的生辰办的不大,也只是请了几个小姐少爷吃吃喝喝一顿,坐庄的是蒋煦,蒋悦然本也是想出一把力掏些银子出来,只觉得 方沉碧还他的银子似乎长刺扎手一样,总觉得踹在怀里放不安稳,可到底还是顾忌方沉碧夹在他与蒋煦之间不好做人,虽然不乐,但也就忍忍罢了。

但蒋悦然还有东西送方沉碧,东西送来时候,方沉碧也跟着愣住了,盒子里放的是只金打的长命锁,锁本也不大,但做工极其精致,方沉碧心下里便明白过来,只是看着蒋悦然时候心头暖热暖热的,就似要化了她眼里的一汪水。

但说蒋悦然倒也是有记性的,虽然骨子天性就散漫又霸道,可也懂得吃一

亏长一智的道理,现下他都尽量避过可被蒋煦盯住的把柄,也不给方沉碧多添麻烦,久而久之方沉碧也习惯与他这般相处,一个走着,一个跟着,倒也不错。

夏日过的倒也快,方沉碧生辰刚过了不多久便入了秋,入秋头上天刚煞冷三夫人便生了,这一胎一举得男,乐得蒋茽容府里的红灯笼足足挂了一整个月之久。

再见男丁,大夫人这面也不免心中生出不安,生怕着半路里来的吃奶娃娃分了自己儿子的掌家之位,遂早有准备让马文德联系京城那面铺子,想早些送走蒋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