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是华夏的首府,在郭太太看来,哪儿乱那儿也是不会乱的,女儿去那里最安全了。
国民军是一路往南打的,汴城跟洛平应该还是安全的,而且薛琰是个做事喜欢有始有终的人,“娘您放心,汴城安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万一真的乱起来,我赶紧回来也来得及,不是翠枝她们还在汴城?等我回来的时候,把她们也带回来。”
“叫她去吧,这孩子啊,比咱们有数,”姜老太太摆摆手,“你在你那几个‘新’里挑俩带着,真有事了,也有个帮手。”
新思新想她们?薛琰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她们几个还是孩子呢,不是我吹牛,论打架她们都打不过我,枪法就更不行了,我带着她们,还得想着照顾她们。”
六个新里,最大的也才十三,薛琰哪儿会叫几个孩子保护自己?“她们得再跟着教练学上一年,不然也就是个跑腿儿的水平,不过她们下了课,你们倒是有事可以多派她们跑跑腿儿,小姑娘胆量得练出来。”
“这孩子真是,我跟你娘千挑万选的,是给你选人呢,你倒好,好吃好喝,请了先生请教练的,临了还舍不得使唤,不知道,还以为咱家养千金小姐呢!”姜老太太有些无奈,但也不得不承认薛琰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这年纪的小姑娘带出去,真的顶不上大用。
“我才不会把她们养成娇小姐呢,过了年我就跟教练说了,给她们加量,书固然要读,但是身体好,跳的高跑的快更有用,最起码,真有什么事的时候,她们能逃吧?”
战争里最可怜的就是女人了,“其实叫我说,咱们家里的女人们,都要练起来,最不济也能强身健体不是?”
姜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看着孙女,有时候连她都有些奇怪,一直养在家里没怎么出过门儿的小孙女,怎么懂的那么多,仿佛比她这个活了几十年的人经历的还多,“这也是你叫你娘又是打拳,又是练枪的原因?”
薛琰在姜老太太跟前没那么多顾忌,她有时候常想,姜老太太是不是也是穿过来的?一个没什么文化,更不可能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女人,比百年后许多女人的思想还要开明跟先进。
“是啊,我其实还想劝我娘放脚呢,”薛琰不等郭太太开口,一缩脖子,委屈道,“您看您看,我就知道,我这么一说,她能吃了我!可是咱们民国政府都呼吁让大家放脚了。”
但是郭太太都裹了一辈子,“不行,这个真的不行。”
薛琰从桌下把脚伸出来,“那当初你怎么不给我裹啊?”
“那是,”郭太太看了姜老太太一眼,“是你奶奶不让。”
“真的?”薛琰简直要把姜老太太当神崇拜了,这要是姜老太太没阻止,自己穿过来,是不是也得成天拧着一对儿小脚走路了?
说起这个,姜老太太叹了一声,“你从小就娇气,你娘给你裹脚,你成宿嚎啊,隔着几重院子,我都能听见,我听不下去了,叫人过去给你把脚放开了。”
“你娘还不乐意呢,觉得我在害你呢,你也知道你娘人看着面,拗起来也吓人着呢,我叫人放了,你娘也不吭声,把你关屋里又缠上,你又哭,”
想想那阵子,姜老太太都觉得好笑,“后来我没办法,跟你娘说,反正你人小骨头软,不行就再大些,你懂事了再裹。”
“结果,”她学着薛琰惯常的样子一摊手,“你年纪越大,哭起来嗓门儿就越大,这一年一年往后拖,外头都不让裹脚了,我就想,反正许家的小姐嫁妆厚,不愁嫁,咱就不受罪了。”
“谢谢奶奶,您真是我的恩人啊!”薛琰抱住姜老太太在她怀里蹭了蹭,“您想,我要是裹着小脚,可怎么出去读书啊!”
郭太太有些心虚,“其实我也没一定叫你裹,不然会听着你奶奶的,一年一年往后推?”
“是,我娘也疼我,”薛琰嘻嘻一笑,“那您也学学外头的新女性,咱把脚也解放了呗?我知道,刚解开肯定不适应,走起路来还不如裹着呢,但是啊,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好处了。”
郭太太摇摇头,“我还是算了,真解了,会不习惯的,反正我也不走什么远路。”
有些东西真是刻在骨子里的,想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现在的郭太太已经比以前强太多了,薛琰点点头,随着郭太太出了正院儿。
薛琰出来的时候,李妈妈正在那儿劝许静安呢,这大冷天儿的在院子里跪着,不吃不喝的,人怎么熬得住?
郭太太看到了想说话,却被薛琰一把拉住了,“大哥可是把他被赶出去的账算到咱们二房头上了,您去劝,只会招他烦,还是算了。”
这个郭太太也清楚,许久叹了口气,默默的带着薛琰走了。
薛琰回自己院子没多久,就见青杏跑过来,“小姐,徐家来人了!”
“来干什么?对了,是拉嫁妆来了吧?”薛琰无语望天,徐家这速度,真是脸都不要了啊!
青杏点点头,她不像青桃那么爱打听,“大少奶奶也来了。”
许静安正跪在正院儿呢,薛琰一笑,“那许静安呢?”这会儿他是会继续跪呢,还是过去?
“大少爷已经过去了,好像拦去了,”青杏小心翼翼道。
薛琰哈哈一笑,“走吧,咱们看热闹去!”
许静安院子里他正拿了根门栓跟徐家人对峙,颇有些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我娘的东西你要是不交出来,徐云俏的嫁妆休想出门儿!”
徐云俏的嫁妆算下来连一千大洋都没有,在京都又花用了不少,他交到徐大老爷手里的东西,可是上万大洋呢!
徐大老爷看着两眼通红的许静安,擦了把头上的汗,没想到许静安这家伙还记着这茬儿呢,他原打算把徐氏的嫁妆就这么趁乱扣下的。
“你这孩子,老太太可都发话了,你如今已经不是许家人,我妹妹的嫁妆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些地契可值不老少呢,叫徐大老爷拿出来,跟割他的肉一样。
许静安冷笑一声,“我不是许家人,可我也是我娘的儿子,她的嫁妆自然是我的,不行咱们打官司去!叫大家看看,我娘还活着呢,她儿子还活着呢,你这个娘家哥哥就敢昧了她的嫁妆!”
姜老太太虽然说要把徐氏送到水泉庄子里,但徐氏要死要活的,这会儿还关在富荣院呢,“咱们把我娘叫来,问问她,她的嫁妆要归谁?”
徐大老爷不知道妹妹还在许家呢,不免有些尴尬,但又不愿意在许静安跟前服软,“你娘在又如何?她是我们徐家的闺女,许家的媳妇,你被赶出许家了,就不能算她的儿子,这出嫁女无子,嫁妆可是要由娘家拉回的!”
所以徐氏的东西,得归他们徐家!
许静安被徐大老爷的无耻气的浑身哆嗦,“反正我已经被奶奶赶出家门了,也不介意拉上徐云俏,叫洛平人也知道知道她为什么会被许家休的!”
“这当媳妇的敢谋害婆婆,你觉得哪家不怕死敢娶你闺女?恐怕是姨太太都没有人敢要她吧?”许静安冷笑声声,真以为甩开他,徐云俏就能攀高枝儿去了?
这下不止徐云俏,连徐大老爷跟徐申氏都白了脸,“你,你太狠了!”
“不是我狠,是你们太贪了,”许静安后悔死了,当初就不该为了卖地,把地契都交给徐大老爷,“你不交出来,”
他抡着手里的门栓,把徐家人一步步逼退,然后返身锁了自己的院门,“我现在就去告你们去!”
“哎哎哎,”许静安不嫌丢人,他们徐家还得在洛平做人呢,徐大老爷连忙追上许静安,“那些嫁妆我也不能给你,那是你娘的嫁妆,你也说了,你娘还好好活着呢,轮不着你这个儿子拿她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