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以为要这么到天亮,可大半个时辰之后,就有人闯了进来,出门查看的捕快好久没有回来,让同伴起了疑心,等来到这边的时候,只看到遍地的鞭炮红纸,别的没有发现,连冯家的大门前都是干净整洁。
毕竟是公门的差人,立刻看出了不对,冯家这时候都有护卫呆在外面,没道理空无一人,而且他们也闻到了血腥气味,久在公门,对这个总是熟悉些。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冯家大门小门都是里面锁着紧闭,这让他们觉得奇怪,还以为自己判断错了,冯家既然关着门,想来也没什么事情,
归根到底,没人能想到会有人在扬州做下这样的大案,大家都觉得没有人会这样丧心病狂。
本来就要走了,一个人硬着头皮拍门喊了喊,里面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是真正不对了,拍开邻居家大门,喊十几个丁壮,架起梯子翻过墙头,然后就看到了尸体,再向里走,还看到了被蒙着眼,背后被一根砖头架着的短棍顶着的家仆,在那里战战兢兢的敲着云板。
上去一问,才知道这人被贼人捆上蒙住了眼,然后就被喝令敲打云板,还说如果一停,顶在身后的长矛就会刺下去,冯家府内的人早就吓破了胆子,加上蒙住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自然照做。
趴在地上的人不敢抬头,敲云板的人不知道外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下去,如果不是外人进来,恐怕会这么一直到天亮。
看到捕快来了,惊吓恐惧一夜的冯家上下立刻崩溃了,有人直接晕了过去,有人放声哭喊,还有人开始琢磨着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发财,少数几个忠心耿耿的,在那里吆喝着让捕快去抓人。
冯家这宅子里几百号人,死伤也就是二百左右,地上一百多具尸体,这样的死伤放在徐州左近算不得什么,这几年大打出手的时候多,死伤过百不稀罕,可在扬州这就是戳破天的大事,不要说冯家的人丧胆,捕快差人们两腿也是发抖。
这里距离城池这么近,又是冯家大宅,这冯家在官府和草莽中都是鼎鼎大名,家里养着几百护卫,还经常有官差走动,这样的规制防卫,这些“江洋大盗”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冲了进来,真不知道是何等的凶徒,居然有这样泼天的胆量杀进来,而且冯家这些号称的好手强手被杀死了这么多。
如此凶徒,捕快差役,团练乡勇怎么对付得了,怎么也得让河防上的营头或者附近的驻军过来,自己还是不要上去追了,算计下来,对方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真要追上了厮杀起来,那岂不是上去送死。
主意打定,几个人心照不宣的说先要点验死伤人数,等待天亮后城内派出援军再作打算。
所谓贼不走空,官差查案也不会空手,惊魂稍定之后,一应差役根本顾不上大宅里的死伤,挨个屋子的查看了过去。
冯家老太爷和冯家老爷的惨状固然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可那没有遮掩的密库,还有满屋子散落的财物也让每个人眼睛发红,这就更顾不得办案了,有人急忙出去弄了辆大车回来。
官差们一趟趟的搬运财物,冯家剩下的各色人等也都动了心思,太爷和老爷被杀了,连能做主的管家冯大也死了,这冯家看着马上就要散掉,趁着这个机会捞点财货要紧,谁知道明天自己还在不在这宅院里。
天光初现的时候,冯家的宅院彻底乱掉了,女人哭喊,男人叫骂,彼此争抢厮打,开始时候争夺的是金银,后来连个瓷瓶布幔之类的都不放过,每个人身上装着大包小包,那些女眷则是哭天抢地。
冯家内宅几个藏财货的地方也被找了出来,只要是在这宅院内,进进出出的肯定会落下痕迹,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这纷乱场面,占便宜最大的就是那些护卫们,他们打“江洋大盗”不是对手,可对付冯家这些家仆丫鬟却稳占上风,当即勾结起来做事,还有那心眼活络的家仆,知道藏着财货的地方,明白自己独力吞不下,找到了那些捕快护卫之流,商量好了份子,大家分润。
冯家喧闹混乱,陈昇一行人已经坐船入了运河,正在沿河北上,他们动用的那几辆马车擦拭了血迹之后,整体的停在一处码头边上,拉车的牲口被卸下拴在马桩上,悠然自得的吃着布袋里的草料。
路过的人看到后也不在意,这情景在扬州实在是太常见了,车夫送人送货之后,停在码头边上休息,或者暂时去吃饭喝茶,实在不稀奇,不过很少有人想到,车夫已经不见了,
扬州这边是运河枢纽,商船、漕船从渡过长江的第一站就是扬州,自然船只万千,昨夜赵字营中人上船下船都没有什么人看见,即便有人看见,想在这千帆竞渡中找出几艘船来,那也是极难。
城门开启没有多久,城内衙役马快就是齐出,搜查城内城外各处客栈,封锁运河码头,但算计时间,连搜查的人都知道,不可能追上贼人了。
但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以冯家这样的身份地位,只怕京师朝堂都要被惊动,凤阳巡抚、扬州知府、江都知县都是下令严查,又有快马北上高邮州,快船南下常州,通知各处官府盘查往来商旅,看看有无巨寇潜藏其中。
只不过往来盘查,有一处是不管的,那就是漕船,漕船运输的是粮食,船上自有运兵漕丁,自成体系,地方官府是管不到的,何况漕船上全是粮食,也没什么藏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