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账东西,一会儿不看着你就偷懒!”一个值事宦官抽冷子冒了出来,徐伯夷一看,慌忙施礼道:“师傅!”
每个阉人入了宫都要有师傅带着,宫里规矩大,没个师傅带着,很难弄懂那么多的规矩。通常一个师傅要带十几个徒弟,在这其中,做师傅的会挑那些眉清目秀、口齿伶俐、年纪又小的收作干儿子,全力栽培,一旦干儿子有了出息,自己也就出头了。
至于说忘恩负义这种事,基本不用考虑,不知是因为阉人断了子孙根,比常人更注重这种亲情,还是因为宫里一直传下的规矩,“欺师灭祖”会招致所有人厌弃。
但凡出了头的小太监,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对干爹是必须要孝敬的,不只生前孝敬,死了也得风光大葬,忌日清明一类的时候,还得准备些香烛祭奠。因为所有人都坚持这么做,才保证了他们自己也受益,没有哪个干儿子敢违背这种道德伦理观念。
徐伯夷已经三十多了,他的师傅也不过三十出头,收个年纪小的从小培养感情当然比找个同龄的干儿子更合适,所以徐伯夷在他面前一向不受待见。
“师傅,不是的,徒儿方才……”
“还敢犟嘴!”
师傅冷笑:“给我跪下,掌嘴!”
徐伯夷咬了咬牙,只得跪在他的面前,掌起了自己的嘴巴。
师傅乜着眼瞅他:“有气无力的,怎么着,我不管你饭吃么?给我用力!”
徐伯夷把心一横,加大了力气,用力扇着自己耳光。
“人可以没卵子,不能没志气!咱们做老公的,得眼明手快,才能熬出头,才能有出息,想当初……”
师傅正要把他已经说了无数遍的当初如何乖巧懂事,把师傅侍候的舒舒坦坦,从而被收为干儿子的光荣历史再说一遍,旁边忽然有个淡淡的声音道:“你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宫里是你当家!”
师傅勃然大怒,眉梢一挑,刚要看看是谁挑衅他的权威,抬眼一瞧,忽然吓了一跳,虽然他的职事也不高,不过眼前这位他还真见过几次,认得身份。
眼前这人一袭青衫,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风流倜傥,正是当朝三国舅,太后娘娘最宠爱的幼弟。那师傅双膝一软,马上就跪了下去,谦卑地道:“哎哟!国舅爷,奴婢在这儿教徒弟,可没想会惊扰你老人家,奴婢有罪,有罪!”
李玄成看他像轰苍蝇似的不痛不痒地扇着自己耳光,厌恶地道:“滚!看见就烦!”
“是是是……”
那个师傅如释重负,赶紧陪笑起身,一路点头哈腰地逃开了。
徐伯夷一见李国舅,早就吓得心惊胆战,急急低下了头,一见师傅逃开,忙也低着头站起来,想要跟着逃走,李玄成道:“慢着!”
徐伯夷心头一惊,忙站住脚步,垂首道:“不知国舅爷还有什么吩咐?”
李玄成从袖中摸出一方雪白的手帕,递过去,温和地道:“擦擦吧!”
徐伯夷方才用力掌掴自己,嘴角已有鲜血渗出,他垂着头接过手帕,对李玄成道了声谢,轻轻擦起肿胀的嘴角。
李玄成看他谨小慎微的样子,心中不由升起一抹怜惜之意。
其实李玄成身份贵重,哪会在乎一个阉人死活。可是,当初去了一趟葫县,回来之后,他就患了一种怪病,下体奇痒无比,折磨得他夜不能寐,日不安生,一开始找了不少郎中,包括专看奇门杂症的江湖野郎中,正方、偏方也不知用了多少,却始终不见效果。
再到后来,他的下体在奇痒中被挠破的地方开始溃烂,这时李国舅也不敢再找人看了,只用些能减轻骚痒的药物自己敷药,对外则做出一副已经痊愈的样子。
然而,大约一年左右的时间,他的下体已经彻底烂光,现在下面比太监还干净,他的“病”好了,治好的办法竟然是传说中用以讽刺庸医的“头痛确头,脚痛砍脚”的法子。
虽然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国舅爷,可骨子里,他已经是他从前所不齿的一个阉人,心态也就有了些变化。今日见这个低阶宦官如此受欺,李玄成竟然起了怜悯之意,是以出面解围。
徐伯夷擦掉嘴角鲜血,头也不敢抬,只向李玄成长长一揖,恭声道:“多谢国舅爷,奴婢这就退下!”
“嗯?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