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雪白的礼装,袍角和领口都用细细的金线绣上了繁杂的纹饰。这身一尘不染的华美礼服伫立在破败的战乱残殿里十分突兀,可仔细看看,又能在他袍角发现几痕隐秘的血迹。
士兵并不敢多看,他只是快速地行了个礼就单膝跪下,甲胄在砖石间碰撞:“阿尔芒大人,王室军队已经全部拿下,没有残兵逃跑。”
“很好,”矜贵的金发男人赞赏地看着自己的部下:“那些贵族们都保护好了吗?”
那些哭哭啼啼趾高气扬的蛀虫……士兵心里不屑,头低的更深了:“费了些周折,但大部分人都安置好了。”
阿尔芒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于是向自己的士兵摇了摇头:“眼下我们需要用人,这些没什么手段的贵族们想要的无非就是自己曾经的地位不变,他们只是想要别人的尊崇,我们给他们就是了,这是最廉价的东西。”
看着部下低头称是,他想了一会,继续开口:“……我注意到,你说的是大部分?”
“是。”金甲士兵硬着头皮继续报告:“有一些人还是失踪了,也许是逃跑,也可能是被掩埋了,我的人正在继续搜查。”
他递上了一卷记载了名单的小小卷轴。
阿尔芒神色莫辨地看了那张卷轴一会,雪白柔韧的手指伸出,接过了名单。
翻开第一页,赫然就是——
“奥多克·利马。”
他缓慢地念出了这个名字,没有理睬身边笼子里那些人骤然亮起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士兵深深地埋下头去,裹在重盔下的额发被汗水打湿:“……是属下失职,他身边还带着几个家族暗卫,让他逃脱了……但他身上还带着我们牧师的标记,属下在天亮前一定能抓到他,不会让他逃出城去。”
“你们做梦!”
阿尔芒还没说话,笼子里就有人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那是个美艳的妇人,或者说,曾经美艳。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横亘在她鼻梁上,似乎是什么飞溅的碎石,总之,她最引以为傲的美貌已经不复存在。
这个国家曾经最尊贵的女人在一夕之间失去了自己的地位、美貌和一切荣华富贵,有些崩溃的神经质,她头发蓬乱,双手抓着面前的栏杆,喊得声嘶力竭:“你这个伪信徒!在女神雕像前做出这种屠戮反叛的事!既背叛了自己的君主,也背叛了你的女神!”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抓不住我的奥多克!他会带着其他城邦的大军回来,切下你的头颅!”她喋喋不休地诅咒着,到后来已经变成了一些无意义的呓语。
阿尔芒没有理睬她,对于失败者,他向来不屑一顾。
他只是一遍一遍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卷轴,眼神锁定在末尾的一个名字上。
阿萝·席温。
“封锁帝都。暂停一切商队、信使的进出。”阴冷的命令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他眼底的和煦和慈悲被愤怒的火焰烧尽了,只剩下残忍和痛恨的残渣,赤裸裸地流露出猩红的爪牙。
金甲士兵差异抬头,想要劝阻,看到他眼底的暴怒,一愣之后低下了头:“这不合适……主教。”
他的愤怒找到了靶子,这个面色玉白像一尊雕塑一样冰冷致命的男人看着自己的下属,声音很低很轻:“哪里不合适?”
他抬起双臂,雪白袖口遮蔽下的袍角露出,那里沾满了浓稠的血迹,一团盖着一团,像是什么浓腥艳丽的花朵。
发起了一场杀戮的圣洁信徒,在空旷的皇宫里缓慢转了一圈,蓝眼冰冷灼人:“我才是这里最后站立的人,我做什么都可以。”
“除非你想变成整个帝都里最后活着的人,不然最好不要胡乱利用手上的权力。”有人在角落里说。
阿尔芒阴森地看过去,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呵……伊登大主教,啊,我忘记了,您已经不再是大主教了,晋升成了所谓的‘神使’。”
他看了看脚边金甲士兵惊讶崇拜的神色,不屑地笑了起来:“号称女神的代言人,行走四方,化解苦难……可到头来还是虚衔。一个没有品阶的‘神使’,什么也能对主教的行为指手画脚?”
进来的老人没有被激怒,他淡淡地摇了摇头,雪般的银发微微拂动:“我已经抛开了权力,所谓‘神使’也不过是大主教们赠与我的虚职,我只是一介平民罪人。”
阿尔芒眯着眼睛看他,出言嘲讽:“罪人就该死去,你不怕我砍掉你的头吗?”
“你当然可以。”伊登一步一步地走近,他身上的黑铁锁链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但这样就会为与我交好的主教们提供声讨你的机会,即使他们本意不是为我出头。”
金发男人阴沉着脸,没有出声。
“封锁王都?一天可以,两天可以,毕竟混进来了魔族。但你想封多久?一辈子吗?你的臣民不会愿意生活在这样的笼子里。”
“笼子?”阿尔芒捕捉到了这个词,他轻蔑地笑起来:“笼子外面是魔兽,是魔族,还有各种杀人放火的强盗,好啊,他们倒是出去啊?”
伊登看着他,就像看着无理取闹的小孩:“……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的笼子,谁都关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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