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言昨夜一宿未睡。
她只是个凡胎.肉./z体,一觉醒来十五年后,家中突变,至亲不在了,她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能撑到眼下,无非是因为怀有仇恨,还有仅存的亲人。
能支撑一个人继续往下走的原因,无非只有两个:爱和恨。
被婢女领到后院厢房,她坐在桌案旁,竟是无意间睡着了。
施言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又回到了当初时候,顾九年夜半.翻/.墙.来找她,说要提前大婚,施言不解,就问他为什么。
那年的少年眼稍微红,他一惯正经,那晚却突然抱紧了她,说:“阿言,尽快嫁给我,我等不及了。”
起初,陷入男女风.月的施言,只以为顾九年爱惨了她。
但是此时此刻,她猛然惊醒。
顾九年不是那么浮躁冲动的人,他为何突然要提前婚期,况且那时离着大婚也才只有将将两个月了。
莫非……
他之前知道什么,所以要她提前嫁过去。
罪不涉外嫁妇。
施言惊坐起,她还没有从梦中彻底清醒过来,就被坐在她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施城不知几时过来的,一手还搁置在她的头心,像是在摩挲着她的发丝,弟弟已经不是当年的稚嫩少年,他已完全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魄,而此时,他正眼神古怪的看着自己。
施言晃了晃神,一天一夜的焦虑,令得她原本清媚的容色略显憔悴,但并不枯槁,如雨打过的栀子,透着凄楚可怜的美。
她站起身,不动声色撇开了施城的手:“施大人,我能走了么?”
她望着施城,很难想象他这十五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难怪如此杀戮暴戾。
忍受着仇恨,还要给仇人尽忠,原来这些年最难的人是弟弟。
施言哽咽,但没有哭出来。
弱者没有哭泣的资格。
老天也算是厚待她了,让她的魂魄沉睡了十五年,免去了这十五年的风霜残酷。
施城慢条斯理打开了他提过来的攒盒,一手抓住了施言细腕,拇指指腹稍稍摩挲了几下,实在太细软了,他稍一用力就能掐断,这样娇弱的二姐,只能老老实实安居后院,待在他的身边。
“九姑娘,坐下吃点心。离开的事,你想都不要想。另外,本官会设法将你的卖身契取来,从此你与顾九年就再无瓜葛。”施城极其霸道。
施言又气又心疼。
故意激怒他:“施大人与首辅,曾有过过节?”
施城凝视着施言的眼,淡笑之间,神情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虔诚:“九姑娘有所不知,顾九年抢了本官最重要的东西。”
施言:“……”
门外有锦衣卫靠近:“大人,该出发了。”
施城这才放开了施言,又恢复了亦正亦邪的笑意:“本官有事在身,九姑娘在府上不必拘束。”
弟弟大步离开,施言看着桌案上摆着的各色点心,又开始发愁了。
她接下来的路充满荆棘,稍有不慎,尸骨无存。
她不能让弟弟知道,她回来了。更是不能拉着弟弟一起赴火海。
即便弟弟起疑,她也要抵死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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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辆青帷马车缓缓停靠在了顾府大门外。
修长清瘦的手撩开了车帘,顾九年兀自下了马车,月华如练,落在男人清俊微冷的面颊上。大门口的莲花灯台中,灯火迷离,照出清浅光线。
他浑身上下仿佛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还有不可忽视的权臣威压。
便是什么都不做,也给人高不可攀的矜贵气度。
已将入夏,但顾九年身上却仿佛透着丝丝寒意。
常松悄然无声上前,禀报了一句:“大人,九姑娘被施指挥使掳走了,似乎不打算放九姑娘回来。”
顾九年冷峻无温的脸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反应。
眼梢微微一挑,像是颇有兴致的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施城的做法太过明显嚣张。
无非也是想让他觉得,九姑娘就是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