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两年之内三次流产让茶奈的身体出了问题,后几次怀孕就算没有吃落胎药,踮脚抬手晒衣服或者走路稍微快些,竟然也会自动流掉。这种症状就是习惯性流产,这样的女人即使怀孕也很难顺利将孩子怀到足月。

普罗非常着急,他们家本来就不显赫,现在不能为族人添男丁,更加会被人看不起。茶奈又一次怀孕后,她求让索麻为胎儿占卜,证实这一胎是男孩后,她不再让茶奈起身。茶奈为了保胎只能每天躺在床上,连上厕所都十分小心。无奈躺了十个月后,一个男孩顺利出生。

家人都非常高兴,给男孩起名“几瓦”,在觋族语言中就是“顺利”的意思。

可大家渐渐发现,这个孩子听不见,也说不出话。

并非落掉了女胎,下一胎就一定是男孩,并非生了男孩,就一定身体健全健康。讽刺的是,让索麻和岩姑里家后来出生的几个男丁,也有各种各样身体上的毛病,不是不会走路就是智力低下,连阿爸阿妈都不会叫。

这是罪孽,这,也是惩罚。

几瓦生得太不容易,茶奈心中有愧,尽管吾敦和普罗对不会说话的几瓦不太喜爱,可茶奈作为母亲,给予了几瓦最大的关爱,一路陪伴他成长。

派系争斗结束后,族人不再要求女人一定生男丁,但重男轻女的思想如同深厚的地基般不可动摇。普罗认为,家中还应该再添一个男丁,于是和吾敦一起逼着年近四十的茶奈再次生育。

就是这么讽刺,许多有着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之人,自己本身也是个女的。而一些女子从小长在这种环境中,对这种极端不平等的性别观丝毫不懂得反思和反抗,一直戴着无形的枷锁任人摆布。

茶奈无法反抗丈夫和婆婆,不得不接受再次怀孕生子的建议,在占卜出是女胎放任其自动流产两次后,她怀上一个占卜出是“男丁”的胎儿。普罗故技重施,让茶奈躺十个月保胎。

十五六岁的几瓦看着虚弱的母亲,敏感的内心意识到弟弟出生后,自己对母亲就毫无价值了,他只能无助地等待这种命运的到来。

可是,他没有等到弟弟。

茶奈生产时已经四十出头,算是高龄产妇,加上十个月不曾运动,胎儿并不是头部入盆,生得极为艰难。好不容易拽出了孩子的腿,普罗得知竟然是个女孩后大失所望,不顾还在努力生产的茶奈,大骂让索麻,还砸掉了卜算神。茶奈心神不宁,女孩生出来时已经窒息死亡,而她因为大出血来不及救治也撒手人寰。

几瓦目睹了母亲惨烈的生产过程,即使听不见,他也能感受到母亲撕心裂肺的悲呼和奶奶如恶魔般的怒吼。

俄国十九世纪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其着作《罪与罚》写了一个贫穷的大学生拉斯柯里尼科夫杀死放高利贷的老板娘和她无辜妹妹的故事,“无路可走”是这部小说的主旋律,大学生无路可走,竟变成一个杀人犯,作者写道:“犯罪是对社会组织的不正常现象的抗争。”和《罪与罚》中描写的一样,仇恨的种子埋进了失去至爱母亲而感觉无路可走的几瓦心里,他也要抗争,于是选择了犯罪。他变得时而沉静时而暴戾,他要等自己长大变强,亲手给这些害死母亲之人惨痛的教训,包括自己的奶奶。

他先天的残疾令他打听消息和筹划复仇都比别人慢得多,他年年参加祭祀,看到了博擦,花了好几年时间摸清博擦关在什么地方,研究如何开锁。他跟踪过让索麻和岩姑里许多次,也终于发现了婴冢的所在。

准备报复时,他事先放走了博擦,随后跟着让索麻和岩姑里到了婴冢,残忍地杀害了她们,遇到前来婴冢附近悲悼亲人的博擦,他又把博擦推下了断崖。趁着夜色,强壮的他挑着两具尸体下山,白天和族人们一起布置祭祀时,他把藏在柴火里的尸体搬进了宗庙,发现了偷拍的游客达坦,干脆也一起杀了,再用里面供奉的火油浇湿了柱子。祭祀时大家发现博擦不见后一团乱,他趁机点燃大火,烧掉了他仇恨着的一切。

普罗的死并非自然心梗。几瓦不知怎么处理摄像机,藏了两三天避风头后打算先砸坏再说,普罗发现了他的举动,几瓦比划着向她承认了自己杀害两个占卜师的事,普罗吓坏了,当晚就因为焦虑而猝死,几瓦杀红了眼,竟想出干脆把自己奶奶吊起来引来探员从而污蔑博擦的主意。

每一个复仇的人,都不是正义的使者。他们手上沾着血污,心已被仇恨吞噬,再无善良的心智,剩下的只有疯狂的杀戮。他们的恶行,只是以暴制暴,用所谓仇人的血满足内心的诛杀欲,根本不是为了弘扬社会正义。

特案组几人回到招待所虽已夜深,但案件总算水落石出,今晚能睡一个安稳觉。大家心里都清楚,抓到一个几瓦不算大功告成,如果龙葳古城的一些民族还这般封闭愚昧,几瓦之类就不会停止出现。

赵苏漾累得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一琴捡起掉在椅子下的一件男士外套,瞧了瞧床上之人的娇香睡颜,觉得老友面泛桃花,之后可能有大好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评论小红包送给 半粒糖甜到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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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麦琪的礼物(1)

酒良市刑侦中心派了一辆大巴负责送特案组去桐州牧曲机场,分别乘坐不同的航班回到原来的工作单位。 过不了多久,总局的嘉奖就会分发下去,不单有一份记录在档的荣誉,还有一笔丰厚的奖金。记者们的消息比总局灵通,已经先一步把调查结果报道出去了。

“well done!”这条短信又来了。

岑戈每次参加特案组或者破获什么大案件之后,都会收到这条短信,来自不同的无归属地号码。这种对他的关注度和行事风格很像她——活跃在边境地区最大贩毒集团“terce”的二号人物anemone,他以前在缉毒局工作时抓捕对象之一,曾落网后侥幸逃脱,迷一样的女人。但发信人究竟是不是她,一直没有具体证据。

去往首都的航班最早,临上飞机前,对破案方向一直耿耿于怀的詹泽琪特地来到岑戈面前,说:“过阵子我会把这次案件的心理研究论文发给你,还请多多指教。”

“谢谢你,我对犯罪心理很有兴趣,也想学习学习,顺便代我向你的导师付教授问好。”岑戈这时只字不提自己对犯罪心理的造诣,只是客套地回敬。

詹泽琪也客套地笑笑,转身进了安检口。不得不承认,大家对岑戈的赞誉并非言过其实。

飞往千樟市的航班将于半小时后开始安检,赵苏漾从包里拿出岑戈的外套,一琴昨晚帮她捡起来折好了放进袋子里。她提着袋子走过去,岑戈恰好转身,她一愣,“呃……还你。”

“你过来。”岑戈说罢,径自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边。

窗外是拖着行李箱的乘客和家属,有的挥手告别,有的依依不舍。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说的大抵如此。赵苏漾望着岑戈的背影,他离自己不远,可又好像很远。迟疑了几秒后,她走了几步站在他身边。

岑戈的手肘搭在栏杆上,微微侧身看她,“如果你真想成为探员,体能测试不能马虎应对。”

“你不是说案子顺利破了之后,要跟我说必过秘籍吗?”赵苏漾伸手,明知毫无希望还是锲而不舍地说,“拿来。”

“测试前,我会亲自给你。”

“就知道没有。”赵苏漾别过头,“你用这个诱饵勾着我不知道多久了,现在谁不知道你最会这一招——揣摩人心,你定是看透我的弱点。我接下来会好好练习的,一天跑三次800还不行么?”

岑戈垂眸望着她的侧脸,那轻轻翘起的唇分明就是在撒娇。他上身前倾了些,贴近她耳边,“兴奋剂。”

赵苏漾猛地瞪大眼睛,“你……”一会儿,她又长长地吐了口气,“那种东西我怎么弄得到,再说了,吃了就一定能过?”

“在加强训练的前提下,能提高一些成绩。”岑戈微笑,“我有。”

“别告诉我你的体能测试什么的都是靠吃这个?”赵苏漾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被查出来可就完蛋了,算不算毒品?有没有依赖性?”

“体能测试不是奥运会。”他挑眉,将笑意收敛进黑眸深处,“你,要吗?”

赵苏漾看了看他,又偏过头想了好一会儿,岑戈为人挺正派的,应该不至于要加害她,或许他觉得她是个刑侦界难得的种子选手,真心想帮她一把?对,体能测试又不是奥运会,谁会把及格的考生集中起来进行兴奋剂检查?她趁着接下来二十多天好好训练一下800米,考试时来点兴奋剂,没准真能通过。

“我要。”她笃定地回答。

“到时候见。”岑戈伸手,手心向上。她眨眨眼,伸出手去对着他的掌心一拍,“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