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士兵抬着热气腾腾的水进来,倒进大木桶里。
“金姑娘,先锋去巡查了刚走,说是一个时辰之后回来。我们在外面守着,您有事只管吩咐差遣。”说完退了下去。
幼仪正愁晚上不能痛快的洗漱,没想到还能洗热水澡。这里不像在金府,幼仪迟疑了一下,还是留下贴身衣物进了浴桶。
她本来就不善骑射,白日里骑马颠簸了半天,又被惊吓了一番,眼下泡进热水里感觉比往日要舒服。
“哦。”她舒坦的闭上眼睛,四下里静悄悄。
到底是谁把她引进戒严区呢?寂静无人的环境,让她能够静下心来思考这个问题。首先,这个人很恨她;再者,这个人有一定的能耐,能把手伸到商家去。思量再三,幼仪心中有了怀疑的对象。只是一切都要讲究证据,等她出去必定查个一清二楚。
山上的晚上有些凉,热水很快就没了温度。幼仪赶忙从里面出来,快速的扒掉湿衣服,把那套男装换上。虽然男装是小号,可穿在她身上还是又肥又大,倒是很像韦汝穿得睡衣样式。
想到韦汝,幼仪不由得叹气,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她知不知道自己眼下在戒严区里,恐怕正找得焦头烂额呢。倘若不是自己遇见了郝连玦,死在这里变成白骨,恐怕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正想着,外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声音到了帐篷外面停住,接着传来咳嗽声。
“外面有人吗?”幼仪把衣服穿戴好,正用干净布擦拭自己的头发。
立即有人答应着走进来,幼仪请他们把水桶抬出去,随后,郝连玦打外面进来。
幼仪的头发还没有干,这个时候躺下睡觉容易头疼。她征得郝连玦的同意,从他桌子上挑了一本书,靠在床上看起来。
郝连玦正在看情报,偶尔伏案写些什么。半晌,他才站起身来,歪头瞧了一眼屏风后面的幼仪,不由得笑起来。
幼仪靠在床上坐躺着,眼睛已经闭上,手中的书掉在地上。
他轻轻走过去,想要喊醒幼仪,张开嘴又合上。他弯下腰,把幼仪抱起来放到床上,又把一旁的被子给她盖好。
幼仪可能是累坏了,她睡得很沉,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还真像个孩子,这种情况下竟然也能睡得这般踏实。”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语气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他第一次遇见幼仪是在青岩寺的后山,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双淡定、镇定、灵动的眼睛。尤其是在他掐住幼仪的脖子时,她竟然还能冷静的说出那番话来,让他觉得有些惊讶。
他自认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尤其是女孩子到了自己近前都会觉得害怕。可面前这个小姑娘,不仅没有半点恐惧,还相当的冷静。她在一瞬间便找到有利于自己的言辞,在生死关头还能如此的镇定,不得不让他重视。
打那儿开始,幼仪闯入了他的视线和生活。他找人详细查了幼仪的身世,却并未发现任何疑点。一个小小官宦之家的庶女,打小被嫡母、嫡姐排挤,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没有让人侧目的奇遇。唯一值得一提的事情就是,幼仪在田庄大病一场,从鬼门关回来就性情大变。
郝连玦倒是可以理解,一个人经历了生死或重大的打击,会改变他的性子,为人处世的态度等等。
第二次见到幼仪是在惠州,幼仪竟然敢跟水贼周旋,而且在获救之后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设计引水贼入瓮。她的睿智、勇敢,让郝连玦钦佩。这个外表看着并不起眼的小姑娘,却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她比许多男人都要坚强,都要让人折服!
这次再见幼仪,郝连玦又看到了她善良、柔软的一面。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身在虎狼群中,随时都有送掉性命的可能,她该吃吃,该睡睡,还真是够洒脱。
幼仪突然翻了个身却没有醒,郝连玦从沉思当中怔过神来,他这才发觉自己愣神了有一阵子。
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面前是个麻烦,却还是把她留下来,还让郝福时刻保护她的安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已经走进了他的内心,她的安危时刻牵住了郝连玦的心。
幼仪自然是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等到她醒来,外面天已经大亮。她坐起来,看见床头放着自个昨儿脱下来的贴身衣裳。那些衣裳被洗完晾干,此刻被叠的整整齐齐。
谁做的?幼仪不由得脸红心跳。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攻击
昨晚上幼仪本来是把贴身衣物脱下来藏在床底下的铜盆里,打算趁着郝连玦睡着再搭在屏风上晾一晾。身上的男装虽然宽大,可里面真空什么都不穿却不敢有大动作。
没想到她头一沾枕头,马上就沉睡过去。这一觉睡得还真是安稳,无梦到天亮。幼仪也觉得纳闷,跟一个男人同处一室,四周的环境还如此的恶劣,她怎么就睡得这么安心?
她歪头瞧瞧,看见郝连玦的床铺铺得平整,上面的被子叠得像豆腐块般整齐,人却并不在帐篷里。
她手忙脚乱的穿上贴身衣物,又把男装穿在外面。在这里,穿一身颜色明亮的女装确实太过引人注目。
幼仪刚刚换好衣裳,就听见郝连玦咳嗽起来。她不禁笑了起来,这个郝连玦只要想要进来就提前弄出些响动,若是自己没有反应才慢慢踱进来。她越发觉得,郝连玦瞧着面冷,语冷,可心里却是个体贴的人。
果然,片刻之后郝连玦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瞧见幼仪穿戴整齐坐在床上朝着门口探头,便招呼人进来。
装水的铜盆,干净的半新不旧的毛巾,还有装着饭菜的托盘。他们当兵的人都习惯了晚睡早起,每天的休息时间超不过两个时辰,早饭早就吃完了。
虽说幼仪身边有丫头侍候惯了,可处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中,她也只能自力更生。好在她原本就不是滴水不沾的大小姐性子,洗漱这样的小事情平日里常自己做。
她麻利的洗漱完毕,看着托盘里简单的饭菜,冷馒头泡野菜汤,里面加了几片兔肉,看样子是昨天晚上吃剩下的。幼仪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心里不舒坦起来。
昨天晚上幼仪出来溜达,瞧见他们官兵吃饭。虽然离得距离不近,却看见他们端得大碗里面的野菜汤很稀,上面稀稀落落飘着些野菜,大多是清汤。至于肉,更是十几个大老爷们围着一盘子,倒是没瞧见谁去夹。
当时幼仪还有些纳闷,随后听见郝福的只言片语,她才察觉到一件事。吃饭的时候,郝连玦连一块肉都没吃,他说自己不喜欢。幼仪自然没觉得是谎话,堂堂世子出身的郝连玦吃腻了肉很正常。可见到士兵们吃饭的情形,幼仪才有些明白。
这些人都是跟着郝连玦出生入死过来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比寻常家里的兄弟还要亲密。有了好东西自然是相互尊让,有了危险却争着抢着上前。郝连玦不是不喜欢吃肉,是兄弟们每个人分不上两片,他就一筷子都不夹。他严于律己,对下属严厉,对自己更刻薄,所以没有人敢说出半个不字。
如果说他初到漠北,为了站稳脚跟才做出如此姿态常人都能理解。可眼下他好歹也是北路军的先锋,在漠北威名远扬,眼下到了猎场又是老大,即便是他开小灶谁又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可他偏生还跟在漠北的时候一样,就凭这一点就值得人敬佩。
常言道:从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郝连玦从一个意气风发的世子,一下子跌落到谷底,被皇上发配到了寻常人都不愿意去的漠北。他没有因此而消沉颓废,而是以众人都诧异的姿态迅速崛起。他享受的起风花雪月,也经得起枪林箭羽,这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的汉子!
幼仪虽然不懂朝政,更不明白军队的事情,可她却知道,郝连玦的前途不可限量。
“这里荒郊野外,自然不能跟你往常过的日子相提并论,将就填饱肚子吧!”郝连玦看见她看着饭菜不动弹,声音低沉了一分。
“我虽然是不常在外面走动,却也不至于太过糊涂。”幼仪回着,“这里一百多号人马,都是铁铮铮能吃肉能喝酒的汉子,几只野兔还不够塞牙缝的。昨晚上我一个人就占了一大只兔腿,今早上竟然还能看见肉块,我觉得心中惭愧。大恩不言谢,若是我能平安出去,必定不会忘记每一位的恩情。”说完也不再矫情,大口的吃起来。
郝连玦并未让手下官兵大肆捕猎,而是盘踞在有利地势养精蓄锐,以防守为主。这一片并无什么成群的大型动物出没,他们住下来之后,个别的猛虎、野猪都感觉到危险离开了。他们每日就靠采集野果、野菜、猎些小兔子、飞鸟填饱肚子。
队伍里的炊事兵手艺挺好,把那些野物收拾干净放在树上风干,轻易不会做。昨个儿他见来了个娇滴滴的富家小姐,似乎跟先锋关系不一般,便发狠把兔子摘下来几只烤了,还特意给幼仪送过来最大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