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要的麻烦?太深奥了,墨九不理解。
就算老祖宗早就掌握了现代人才有的科学技术与工业机械化,那也不奇怪啊?
她不懂。可很多政策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人理解而制定的。
“教授,可惜了你是袁文正,不是包文正,要不然这个冤就有地方申了……”
“……”袁教授看着她,失笑摇头,“你啊!领导自有领导的考虑和想法,能让咱们对古墓动手,就是格外开恩了,不要计较那么多。时代在进步,咱们的思想,也要跟着进步嘛。”
“是是是!”墨九拿着桃木镜,翻来覆去的瞅着,懒洋洋地问:“那几个砖家,还是觉得这是赝品吗?”
袁教授嗯一声,叹气,“如果不是我信任你,我也会认为是赝品,这怪不得他们。”
墨九扁了扁嘴巴,“好吧,如果不是我亲手从古墓里摸出来的,我也以为它是赝品……”
“哈哈!”
“哈哈!”
师生二人相视而笑,这时,外间却传来一道咳嗽。
“请问,有人在吗?”
墨九侧过身体,隔着帘子,往外面瞅了一眼。
进店的人……居然是一个和尚?
约摸五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干净整齐的僧衣,剔着光头,烙着戒疤,慈眉善目,很有点儿得道高僧的样子。
墨九笑着走出去,就着桃木镜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不知大师来到小店,有何贵干?”
“施主开的是古董店,老衲当然是为买古董而来……”老和尚说到这里,目光突然定在她手上的桃木镜上,神色满是惊喜,“施主手上的是个好物什,不知出不出售?”
墨九一怔。
她抬起镜子,瞅着他,“大师确定,看上这个了?”
和尚双手合十,“是。”
墨九笑了笑,“可她并非古董,你看这镜面……”
和尚面不改色的笑笑,“老衲看东西,只讲个眼缘。世间诸物皆为空,古不古董又有什么关系?”
阿弥陀佛!墨九情不自禁暗念了一声佛号。
也不知道是因为桃木镜总被人说是赝品受人嫌弃让她心里不痛快,因此极欲得到人的肯定,还是因为这个大和尚的欣赏让她有一种找到了知音的感觉,她二话不说就把桃木镜塞到了老和尚的手里。
“行,就冲大师这句话,你拿去,我不收你钱……”
“这……”和尚吓了一跳,“施主心爱之物,老衲怎能平白收取?”
“没关系。”墨九笑盈盈地回头,瞥一眼皱着眉头看那老和尚的袁教授,又扬了扬唇角,“我那还有好几个呢,不仅有桃木的,还有紫檀木的,花梨木的……更何况,正如大师所说,世间诸物皆为空,既然万般皆空,钱财哪有宝物赠知音的情分来得贵重?”
这个和尚,俗家名叫占子书,法号净空(注解1)。
不仅是金篆玉函五术的后人,还是国内有名的高僧。
行游至此,他是被这间叫“墨家九号”的古董店门口那一副字迹清隽的楹联吸引进来的。
“夏鼎秦砖传千古,墨家九号觅良缘。”
他预感古董店的老板是个有意思的人,却没想到是个小姑娘。
于是,听了墨九的话,这位饱读经书的得道高僧一时无语。
这个镜子他看着是古董。
可从镜面上看,又确实不是古董。
尤其小姑娘说,她还有紫檀木的,花梨木的……批量生产?那就更不可能是古董了。
但是,就算不是纯古董,抛开镜面瑕疵不谈,单凭这桃木年代与制作工艺也能值不少钱了。
“阿弥陀佛!多谢姑娘相赠,但无功不受禄,你不要钱,老衲也不敢拿走这知音之物了。”
“唉呀!你可真啰嗦。”看他就要放在柜台上,墨九摆了摆手,“好吧,你随便给个千儿八百万的,意思意思得了。”
“……”净空和尚的宝相,略有龟裂。
墨九却在这时笑开了,又把镜子塞到他手上。
“和你开玩笑的,这样好了,取个吉利,你给我66块钱,怎样?”
66块钱,也太低了。
净空法师最后从随身的钱袋里掏出来六百块钱,硬塞给墨九,又为她留下自家的寺庙地址和一副墨宝题字,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唉,这净空老和尚好好玩。”墨九将钱放入抽屉里,对袁教授道:“要不是他有事,留他吃顿饭,给我讲讲经,也挺有意思的哈。”
“你啊!多大脸让慈云寺的主持单独为你一人讲经?”
“那有什么,我还把我心爱的桃木镜卖给他了呢,这叫知己。”
袁教授但笑不语,墨九却坐下来看起了净空的题字,口中啧啧不已。
“别说啊,这老和尚字写得真是不错,遒劲有力,如苍松……噫,教授,我想一件事来。”
说到这里,她突地抬起头,目光烁烁地看向袁教授。
“老师,你看我笔记本写的字了么?”
她那个牛皮笔记本,一直摆放在桌面上。
闻言,袁教授顺手拿起来,瞅了一眼。
“你的字,也写得不错。比上次看,似乎又有进步了——”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墨九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双目闪着某种诡秘的光泽,“教授,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在那个地下墓室的石壁上,发现了一句题词么?”
“就是这句?”袁教授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一字一字地念:“风华笔墨,后丨庭尘埃。便天光云影,不与徘徊。纵三千里河山,亦四十年蓬莱。青丝染霜,镜鸾沉彩……这题词,你发现了什么古怪吗?”
“对。”墨九神色严肃,瞬也不瞬地盯着袁教授,那表情像春晚刘谦表演魔术那个见证奇迹的时刻,充满了神秘色彩,声音也突然压低,“你说奇不奇怪,我今天突然想到,那题词的字儿,很像我的笔迹呢……”
“……”
袁教授看她片刻,见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眼神像个小女巫似的,忍不住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墨九,醒醒!不要入魔了!”
“唉呀,教授,人家说真的。”墨九笑着嗔怨,又把笔记本打个转,指着那些字道:“你看,我刚才还特地默写了这几句,与脑子里的壁字对比了一下。虽然壁字年代久远,有些风化,但笔锋还是感觉得出来的,我很确定,那字迹真的跟我很像。”
袁教授盯着她,又推了一下眼镜。
“墨九,今天是几月几日?”
“教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经常!”袁教授正色看着她,“你告诉我,今天是几月几日?”
“二月十四日,是情人节,又不是愚人节!我骗你有花儿啊?”
“看来脑子没有糊涂。”袁教授开始认真琢磨起她的话来。
“教授,你糊涂了,我都不会糊涂好吗?”
墨九被气笑了,袁教授却一本正经地继续问:“你有情人吗?”
“额!”墨九意外的挑了挑眉,“……没有,咋了?”
“那就好。”袁教授看她满脸迷惑的样子,皱起眉头,顺手拿着她的笔,在笔记本上勾勒着阴山山脉的草图,“从现在开始,我们进入工作状态,准备发掘皇陵!”
“欧耶——”
“……”
“太好了!教授,我有个预感,我们将成为一段特殊历史的第一个见证者。”
墨九兴奋地大笑着,手舞足蹈地绕着袁教授走来走去。
却不知道,冥冥中自有定数,历史正睁着眼睛看她。
当然,她也不是历史的见证者。
而是,参与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