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了黄珍珠正用一种‘很是荒谬’的眼神瞧他,周明笑笑,和她对视:“你想说什么,说我狠,说那是我的骨血?说有父子血缘?”
他唇畔漾起一丝冷笑:“在我看来,血缘根本是无稽之谈,血液里带不了情感,流得只有病毒和基因而已。”
想打感情牌,黄珍珠你省省吧。
……
黄珍珠神思不附地回了收发室,同事甲乙围了上来,面上八卦的神彩熠熠:“他找你什么事啊?说了什么?啊啊啊快说啊。”
黄珍珠打起精神,随意应付了几句,于无人处神情落寞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她早该知道的,她在周明那,真的半点胜算都没有。
屿山村临近一片海域,青蓝色的大海侵蚀着漫长的海岸线,靠海吃海,捕鱼谋生。
黄珍珠二十岁就嫁给同村的狄敏。
狄敏对她好,出海之前在床上搂紧黄珍珠的肩,亲她汗津津的脸,让她等他。
狄敏乐此不疲地一遍遍念她的名字——珍珠珍珠,你在金店看的那条珍珠项链,回来挣了钱我就给你买。
金店在村头人多的地界,隔着时日长了、留着划痕的玻璃,圆润的珍珠项链挂在红丝绒的颈部展架上,颗颗珍珠在射灯下散发着璀璨光芒、漾着细碎的光。
狄敏爱她,那时两人新婚,爱情的火焰烧得正旺,纵使黄珍珠要天上的星星,狄敏的爱都足以支撑他一鼓作气摘下来。
只是可惜。
黄珍珠答应的等,她等了。
狄敏答应的回,船翻了。
海那么大那么大,狄敏葬身鱼腹,尸骨无存。
就在天塌地陷之际,黄珍珠发现自己怀孕了,还是双生子。
狄敏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婶婶,许是年轻爱得轰轰烈烈、纵使天人相隔、吾爱永逝,黄珍珠依旧苦熬了十个月,生下他的遗腹子,一男一女,取名狄桢狄珠。
黄珍珠心想,这就是狄敏留给她的‘珍珠’。
流言蜚语来得很快,先是说她不祥,狄敏长得不像短命相,都是她一脸克夫相闹的。
再就是村头巷口嗑瓜子的长舌妇,怎么说的?——她八成在外面有男人了,那对野种就不是狄敏的。你想想啊,给亡夫生孩子,感天动地啊,在古代能封姓黄的一座贞节牌坊,在今朝能上感动中国。
黄珍珠被人戳脊梁得在村里没办法待下去了,哥哥黄栋梁那时候在南市做警察,临时聘用的,俗称临时工。
做和在编人员一样的事情,拿比在编人员少很多的工资。
即使如此,黄栋梁还是乐此不疲,上班的时候勤奋认真,还很搏命,偶尔受点小伤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工作负责,尽到自己的责任。
黄栋梁知道妹子的情况,腆着脸走关系讨人情在南大收发室给黄珍珠谋了份工作。
来电话催黄珍珠上南市,话里话外艳羡非常——南市好啊,改革开放,灯红酒绿,遍地黄金,钞票能淹脚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