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妹子。”
“你那妹子真可怜。谁都知道庙会为吸引游客在签里掺水分,上中下签各占六成,三成,一成。至于下下签,这里是没有的。这都能被她连续抽到两个下一个中,也不容易。”
雪芝一个下午心情都不好。她走着走着,又听到了原本不属于这里的烦心事。大概是林轩凤这两天替雪芝说过话,几个人偷偷讨论这是否欲盖弥彰,又有人说夏轻眉花心,追奉紫时还不忘记勾搭重雪芝。一听这话,无处发泄的火气冲坏了脑子,雪芝跑过去,把那几个人暴打一顿,弄得他们到最后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有上官透瞧着雪芝,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带着点疑虑。
而后,天很快黑下来。雪芝跟着上官透走出寺庙,准备去市集里面转转。到桥墩时,上官透忽然想起没买彩灯,说要倒回去买一个。雪芝情绪低落,心不在焉地答应后,便一直站在原地等他。有个小贩从她身后唤道:“这位姑娘,要不要看看彩灯?”
“不要,我大哥正给我买呢。”
小贩走了。不过多时,又有人问道:“姑娘,看看彩灯吧。”
“不要。”
再过一会儿,再有人从她身后说道:“请问……”
“不要不要不要!”雪芝转身,不耐烦地看着那人,“要我说几次你们才肯安静一点?”
她身后的人怔怔道:“果然是重姑娘。”
雪芝也愣了:“夏……公子?”
“重姑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夏轻眉微微笑着,单边的酒窝也跟着深深陷进去,显得分外可爱,“坦白说,同是天涯沦落人,重姑娘的个性却比我爽心豁目得多,夏某,当真是有几分欣仰。”
“我没爹没娘,你生自巨室,怎能算同命相怜。”
“重姑娘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夏某自小丧父,母亲改嫁两次,我们母子俩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没有少受委屈。后来家母郁郁而终,我在这世上便再无依无靠。在夏某看来,重姑娘是武林世家千金,才是富贵逼人。”
雪芝愕然抬头,对他这番话感到意外,却又不敢多问太多:“竟是这样。是我失言,还请夏公子见谅。”
“不必介怀。你可是一个人来的?”
晚上的泰伯庙灯火辉煌,桥的另一端,舞狮,卖艺,杂技……一片笙歌聒地,鼓乐喧天。夏轻眉身长貌美,眼睛星斗般晶亮。听过他的辩白,雪芝才知道,原来夏轻眉和上官透一样,都是个性和顺的公子,却比上官透艰难许多,顿时觉得他比以前更易亲近。她一时头晕,后话脱口而出:“没有,我……我跟我姐姐一起。夏公子是一个人吗?”
“我跟灵剑山庄和雪燕教的人一起。前几天你从灵剑山庄出去,我还以为我们又要隔很久才会见面呢,没想到这么快便遇上。”
“哈哈,说不定很快又会在少林寺遇上呢。”
“重姑娘也要参加兵器谱大会?”
“嗯。到时候还希望和你切磋切磋呢。”
夏轻眉喜道:“若重姑娘愿意,夏某自当奉陪。也不知道为何,每次跟你聊天过后,总是会觉得心情颇好,应是姑娘踔厉风发,才受了影响。”
“过奖过奖。”雪芝看看周围,“我姐姐还没来……我看我得先去找他。”
与夏轻眉匆促道别,雪芝又不由感到后悔。因为紧张而放弃对话,她果然是个笨蛋。径直往前走了半晌,她又发现找不到上官透人,于是跑回寺庙。寺庙中人来人往,便偏偏没看到个穿白色衣服的,她没头苍蝇似的乱跑,直至仲涛叫住她。他把一个凤凰彩灯递给她:“妹子,这是光头买给你的。他说他有点事,让我先陪着你。”
“他在何处,我去找他。”
“这……他老毛病犯了,可能不大方便。”
“老毛病?”雪芝一头雾水,“那红袖姐姐呢?”
仲涛翻了个白眼:“你红袖姐姐已经犯了一个晚上老毛病。唉,你想去哪,我陪着你。”
“我想再去求签看看。”
雪芝很沮丧,雪芝很绝望。为避免再次被衰神附身,她先去别的签筒抽了签,拿了一堆上和上上,才回到月老签筒。但令她再一次陷入绝望的是,月老签筒还是下。她实在气不过,提前回了仙山英州,早早上床入睡。迷迷糊糊中,她听到裘红袖高亢的音量久久回荡在客栈:“一品透你小子带种的!居然把苏州第一冰山都放倒了!姑奶奶我佩服你!那冰山是连老娘的面都不给的!叫老娘乳牛!你有本事便弄死她,老娘以后叫你大哥……”
雪芝一向睡得很沉,但都受不了这个音量的轰炸,自梦中惊醒。她下床推门出去,迎面撞上刚准备款门的上官透。她惊讶道:“透哥哥?”
上官透递给她一个小纸包:“你肚子饿了么,这是夜宵。”
“谢谢。”雪芝接过纸包,又往外面看了看,“红袖姐姐怎么了?”
“她喝多了点。你不要过去,小心被误伤。”
“红袖姐姐的酒品真是……”说道这里,雪芝的眼睛忽然弯了起来,用手肘子捅捅上官透,“不过,我都听到了哦。苏州第一冰山都放倒,好厉害。”
见上官透怔住,她又推了他一把:“害羞什么呢,我一直知道昭君姐姐武功高强,这一回一定把这冰山打得落花流水吧。我真是脸上有光啊。”
上官透眼神闪烁了片刻,忽然扣着食指关节,敲敲雪芝的脑袋:“你还敢说脸上有光,方才在庙会上恨不得我不在。”
雪芝捂着头,脸变得通红:“我、我……”
上官透只拍拍她的肩,眼神有些落寞:“傻丫头,早点休息吧,要是有事便来敲我门,我睡得晚。”
“好。”
见上官透转身出去,雪芝忽然跨过门槛,缠住上官透的胳膊:“昭君姐姐!”
上官透回头,错愕地看着她。雪芝脸颊在他的胳膊上蹭来蹭去,笑容灌了蜜般:“除了我爹爹,从来都没有人像昭君姐姐这样好,芝儿真的很感动。以后等芝儿从红袖姐姐那里学来厨艺后,一定会天天为姐姐做饭,让姐姐不会后悔对我这么好。”
上官透淡淡笑着,不明所以,并不是很开心:“等芝儿嫁人了以后呢?”
“嫁人了以后,便让丈夫也一起下厨为姐姐做饭。我这么凶,他不会不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