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着暴雨,从天上落入人间,凄厉的呼喊声在风雨里格外渺小,那么遥远而含糊。惊惶的人群在天地之间只是一个个黑点,稍微不留心,就被卷走了。
“苍天啊———”
悲哭的人们在暴雨里颤抖着,漫过江堤的洪水早已毫不留情的卷走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除了紧紧抱住自己仅存的亲人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止住惊恐。
死亡的绝望。
仅有理智的人用呆滞的眼神看着这天,这地,这风,这雨,早已没有了咒骂的力气,他们很多人又哭又笑,竟是逼得发疯,谁能想到一场雨,就要夺去这里数万人的性命。
权势,财富在死亡面前代替不了任何东西。
唯一能做的就是哀哭与祈求。
“英烈昭惠清源妙道显仁敷泽兴济通佑二郎显圣真君!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灌江口一众父老吧——”
几个年长的老人已经哭倒在了庙里,他们的族中子侄却没有去扶,生命已到了尽头,做什么又有何意义?
一道凡人看不见的金光正黯淡的笼罩在灌江口上方,阻挡了大半的雨水,但此时也摇摇欲坠,力不从心。
梅山兄弟中老大去了华山,老四又去了净坛庙,剩下的四人正苦苦支撑着东海龙王召集的四海之水,才让灌江口没有被彻底淹没。但是风师与水德星君的到来,使情势急转而下,梅山四兄弟脸色发白,绝望的看着痛哭惶恐的凡人们。看着他们挣扎着,容身之地越来越小,被洪水卷走的哀号声在狂风骤雨里是那么微弱渺小。
这是天庭的旨意,还是众路神仙一致默许的报复?
他们只是无辜的凡人啊——
“噗——”
“老六?!”
“我……没事……”梅山老六一口血喷出来,竟是站立不稳,风雨瞬间又加大了一倍,狂风卷起的水浪,轻易的吞噬了几百条鲜活的生命。
天是灰的,地也是灰的,天地之间一切都变成了灰色。
那个单薄的身影,慢慢的走过来。
雨水,浸透了他全身,在狂风骤雨里,他似乎连站也站不稳,但是风浪却在他面前轻易的退去。那双深邃的眼睛,早已变得空洞,而不存在任何事物。
梅山兄弟全部睁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那个人,从来没有这样狼狈的出现他们面前。
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永远冷漠严厉得不近人情,永远以最冷肃的神情出现在别人面前。即使是受伤,也要偏过头去遮掩,即使是面对死亡,也带着从容的笑。
他是三界第一的战神,不需要任何安慰。
惊骇,疑惑,欣喜,悲伤,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复杂得只剩下一句本能的喃喃:
“二爷?!”
他什么也没有听见,也不可能听见,慢慢抬头,天空被厚厚的云笼罩,只剩下狂风骤雨浇向大地。也许是风师的厉吼,也许是四海龙王与水德星君的冷笑,也许是那天地间极度渺小的凄厉哀号,他慢慢闭上了眼,雨水流在清隽刚毅的面庞上,额前神目忽然张开——
一道耀眼的金光猛然迸出,天空中的云层瞬间粉碎,风止,雨息。有一线黯淡的阳光从云层里穿过,落向凡间,落在他身上。
“杨戬————”
被生生从云层里摔出来的四海龙王现了本相,愤怒的在天上狂吼着。
“你这卑鄙小人,居然还没有死?!”驾着云车的风师也被神目光辉击得倒退了好远,正恼羞成怒的厉喝着。
“二爷!”
几疑幻觉的凡人们惊异的望着,那个安静站在那抹黯淡阳光下的人,那样难以描述的气质和神情,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内心的战栗一起涌上来。
“真君显灵了!!”
“二郎真君——救了我们!!”
怒叱,惊问,膜拜——
全都恍然未觉的他徐徐张开眼睛,湿透的长发,湿透的白衣,无处不狼狈的他,却慢慢露出抹平静安宁的笑容,卓然幽冷又如梦似幻,然后带了这淡淡的笑仰面倒了下去。
最后一抹光辉,也在这瞬间从他眼里逐渐淡去了。
一只手,伸出来,紧紧抱住了他。
玉鼎真人猛然抬头,斩仙剑凭空出现在他右手中,那凄冷的声音几乎穿透了云霄:
“你们都得死———————”
几乎是瞬间被斩仙剑穿透咽喉的风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无法相信,又似乎没有看清斩仙剑是怎样来的。伸出手,徒劳无助抓了一下,他似乎想吼叫他是天庭执掌人间风雨的天神,没有人可以杀他,没有人能蔑视天庭——但是喉口只能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哀鸣,一头从云车上栽了下来。
那半空中鲜血染出的凄厉光辉吓得四海龙王亡命逃窜开来。
又有什么躲得了绝世凶刃斩仙剑的光辉?
“玉鼎——杨戬还没有死!!”
断然厉喝,才使四海龙王从斩仙剑下捡回了条命。
苍老的声音冷然而凛冽:
“上天庭!!我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