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国天师声音之中出奇的带上了一丝嘲讽笑意,道:“当初有个叫做三物真人的家伙,这个家伙找到当时刚刚占据了整个银夔国,准备立国的银夔太祖,也不知道他对银夔太祖说了些什么,大概就是一些锁固真龙能够使得李家江山永远流传下去的言语,银夔太祖立即就着迷与寻找真龙,后来构筑城墙,并遗下遗命,每一位登基的皇帝都要建造一座城墙,锁固真龙。”
乌兰双目之中兴奋地光芒一下就闪烁起来,吃了春药般的道:“天师,你是说,那个叫三物真人的坏种将银夔太祖皇帝给骗了?锁固真龙|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乌兰这些男赫国的皇族从小开始懂事的时候,就学习银夔国的礼仪文字在男赫国的史书上,从不吝与对银夔国太祖的美化,甚至接近神化了,银夔太祖的一些就算连李家皇族们都不知道的事例,在乌兰这样的男赫皇族却是耳熟能详,为了这些事例乌兰小时候可是没少吃皮肉之苦的,所以对于这位银夔开国皇帝乌兰是打心底里崇敬的同时还充满了恨意,听说这位犹如天神一般的开国皇帝竟然被人狠狠地骗了一把,连带着将银夔国的皇子皇孙全都装进去了,这哪能不叫乌兰兴奋异常?
柱国天师声音趋于平淡道:“原本这件事我是相信那个叫做三物真人的家伙的言语的,但是后来时间久了,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终于被我琢磨出来了,这个世界上哪有永远执掌气运的国度?就算将一条甚至十条百条真龙都锁固在城池之内,该灭亡的王朝一样要灭亡,一条龙,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毫无意义,这是我三百年来体会到的一个最浅显的道理。”
乌兰连连点头,觉得天师说得太对了,随后一个疑问从乌兰心中升起,连忙问道:“天使,要是那个三物真人真是个大骗子的话,那么他究竟图什么?”
柱国天师对此不由得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明白那个叫三物真人的家伙究竟为何要如此,不过,这个世界上本就有许多无聊人愿意去做无聊的事,或许就只是出于好玩,或许藏着什么别的目的,这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乌兰似懂非懂,弄清楚银夔太祖约莫确实是被骗了,对于他来说就成了,深究那些细节并不是他喜欢做的事情,从这一点上,他就比不上大哥,鲁莽不求甚解,是整个男赫朝廷上下对于他这位皇子的一个最贴切的评价,当然,乌兰是不是天生如此,谁都不清楚,乌兰这个人什么都好,在尚武的男赫国之中,乌兰身材奇伟,武力在所有的皇子之中是最高的,面目粗犷颇有皇者之风,并且行事果决,出手便是雷霆一击,有大将之才,要是这样的乌兰还心细如发丝,事事深究的话,那么恐怕乌兰的那位注定要成为皇帝的大哥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藏拙是为了赚名,而露拙则是为了自污。
乌兰此时双目微微锁紧,道:“天师,先不管这些城墙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这十八座城墙加上十万骧龙甲士,您究竟有没有什么手段能够破敌?小子我现在可是一筹莫展,完全没有办法。”
柱国天师闻言,浑浊的双目望向那望不到边际的银夔皇都,从容的开口道:“办法当然有,不过具体有没有什么大用,就得行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焚尸血祭苍凉歌声
男赫国二十万大军,集结在银夔皇都之外,稍加休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攻城。
男赫国的习性就是侵略如火,兵临城下,不管能不能打赢,不管会不会死人,都要攻城,在男赫国之中被称为是血祭!
不管是敌人的鲜血还是自己人的鲜血,总之,走到了城前是一定要流血的!
这个传统被誉为是男赫勇气,能够死在这第一场血祭之中,是无数男赫军卒的梦想。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男赫血祭,才有了男赫彪悍无比的风气,才有了男赫无城不破的骄傲。
这一轮冲杀,最是没有看头,不过是一拨人冲上去,被射死,再冲上去一拨人,再被射死,随后再有一拨人冲上去。
总之,最后男赫蛮国从战场上拖走了整整四百具尸首。
当晚,男赫军营之中篝火处处,星星点点,远远看去,实在是壮观无比,好似星海一般。
而在这一片星海之中,忽然有一道庞大的火焰冲天而起,随之而起的是古盎的歌曲,整个男赫军营,二十万军卒都在哼唱着一首送行歌。
道一声:且莫走。
留一步——可肯回头?
我只道万山憔悴始是秋,怎知是寒江冷月傍孤舟。
就与你说秋。
可知人来时千枝俏笑弄风华,人去时花花落发。
犹来狂风只在古道哭,惊雷偏在昏时打。
长梦苏醒时,又听村村潇潇雨下。
且由了它。
尚有劣酒一盏……
这声音低沉却并不悲恸,粗犷之中透着一种难以言述的豪迈,和银夔国这样对于生死离别痛苦不堪的国度比较起来,在男赫国之中,对于生死要看得开得多,在他们看来,死,并不是一切的终结,只不过是一个段落的告别,人死后会去和他们的父母,亲人,爱人们生活在一起,是团聚,并不是别离。
听着二十万人齐声哼唱,四周的群山都在回应着他们,这声音整个银夔皇都内的百姓全都听到了,一个个百姓都沉浸在了那凛冽低沉的歌声之中。
常笑望着那冲天而起的熊熊火焰,那火焰之中正有一道道的神魂翻卷,游走,火焰之下,乃是一具具的人尸首,三百多具尸首被焚烧起来,冒着层层的肥油,这一具具的尸首逐渐化为一道道的青烟飞上天空。
常笑看了一会,随后便闭上双目,他对于这种马革裹尸的事情看过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对于生死之间的距离常笑看得太清楚不过了。
常笑对此不感兴趣,但男赫刀神却完全融入到了这低沉暗哑的歌声之中,男赫刀神终究也是男赫出身,那低沉的歌声对于他来说也有着一定的感染里。
在常笑这边,对于那歌声感慨最深的,则是唐毅了,唐毅一直都遵循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念头,所以十数年的时间之中,他修为虽然不低,却并未在江湖上扬名,不过唐毅终究还是个不到三十岁的男子,这个时候的男子都有着一种充满勇气的梦想,唐毅的梦想和勇气无关,他只想着老婆孩子能够过得更好一点更舒心一点,但是现在,唐毅更早之前的梦想终于被这些苍凉的歌声感染,从唐毅完全遗忘的记忆之中被唤醒出来。
唐毅少时也曾想过要做一名大英雄,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在战场上驰骋杀敌。
唐毅身后的小丫头冷冷的看着唐毅,随后凑到唐毅的老婆旁边,咬着耳朵般的说道:“娘亲,爹爹怎么看上去有些不大对头,好像站在那里的就不是他了。”
唐毅的夫人看着有些陌生的丈夫,唐毅盘坐在一块巨石上望着远处平原上的星星点点的篝火,手中抚摸着一把红鞘长剑,这长剑的剑身在红鞘之中不断地颤抖,似乎随时想要钻出鞘来一般。
“皇上,男赫蛮族的歌声停止了。”一个小太监低声恭敬地说道。
这个时候,已经是三更时分,那位精力十足了一整天的皇帝,现在再次恢复了不堪一击老态龙钟的模样。
苍白如纸般的脸色,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睛,连背脊都被压迫得弯曲下去,坐在那里都在大声的喘息,似乎这喘息的声音要是变小了的话,那么这位皇帝就要死翘翘了一般。
皇帝无力的摆了摆手,白眉老王从旁边走上来,低声道:“休息吧,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觉的话,你的身体熬不了,你应该也想要多活几天对不对?”
恒焕帝对于这位白眉老王的言语相当的重视,白眉老王说完,恒焕帝便吹熄了旁边的宫灯。
那宫灯之中的火焰剧烈的摇摆一下,便即猛的熄灭,恒焕帝随即苦笑摇头。
恒焕帝自嘲一笑道:“人死如灯灭,活着的时候活跃耀目,死的时候却注定清冷。没有那虎狼之药撑着,连耳力都下降了,要别人去听外面还有没有男赫的歌声传来。”
恒焕帝一边说着,一边吃力的从桌前站了起来,这一切白眉老王全都看在眼中,却丝毫没有帮助对方的想法和举动,身为一个太监眼睁睁的看着恒焕帝吃力无比的挣扎着站起,缓步走到了书房之中的床边,恒焕帝自十年之前,便基本上禁绝了女色,所以一直以来都居住在这御书房之中。
恒焕帝一边数着手指头,一边道:“朕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原本想要利用这段时间为太子清除数百年留下的沉珂隐患,现在看来,我是见不到那一天喽。”
说完这一句,恒焕帝的呼噜声便即传来,天知道这位帝王究竟有多么累,一秒钟之前还在凝神说话,一秒钟之后就已经呼呼大睡了。
恒焕帝曾经说过,自己最大的优点,最大的幸事就是脑皮沾枕就能睡着。
白眉老王走到床边,一双眼睛淡淡的看着床上的恒焕帝,似乎毫无感情,但却又似乎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白眉老王就那样站在那里,或许只有这个时候,老王才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欣赏这位银夔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