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一行人先去了承乾宫,半个时辰后才有抱琴引路送了过来。
贾母进来首先搂着迎春无声无息落了一回泪水。邢夫人兼之不知道贾母哭些什么,这样大房子住着,装修家居无一不精,又有许多人,服侍照应,正是乐不思蜀之所在,老太太还说姑娘们辛苦。
这样大房子住着,好衣服穿着,浑身金玉配饰,走路叮当脆响,模样十分可人疼,比家里时候越发俊俏,这是几辈子烧香也去不来,还有什么不足呢。
邢夫人大发一番土豪论之后,惹得贾母几次咳嗽,她才住了嘴巴。凤姐趁机悄悄把家族发生剧烈争吵事情说了。
贾琏以为省亲花费太多,不是一般人等靡费得起。
贾琏一番分析,贾赦,跟贾政虽然心里不爽快,却都应了,不应也没法子,谁让府库,没银子。结果,贾珍跳出来支持,并唆使族中耄老出头劝说。
贾母态度又模棱两可,直说进宫会亲之后再做道理。
却是贾琏跟贾赦争吵之下,不得已,将迎春留下口信说了。贾赦邢夫人不信,老太太也是半信半疑,故而,今日借今日机会,问个真假。
结果,不等老太太开口,邢夫人就噼里啪啦说起来:“二姑娘.....”‘后宫会亲要有宫女在场陪同,见邢夫人张口就跑调逾越,杜若上前一步提醒道:“夫人说话请慎言,这延禧宫只有充媛娘娘,并无什么您口里的二姑娘。”
贾母忙着瞪眼邢夫人:“不说会话就少说。”
探春却给杜若一个笑脸:“咱们夫人初次进宫,兴奋得很了,不免词不达意,姑姑请见谅!”
凤姐忙着递红包。
杜若躬身避开了凤姐红包,道:“贾千金客气,孺人多礼了,宫中口多嘴杂,奴奴也是为了娘娘安宁,免得被人抓住把柄攻击,那时候浑身是嘴也落了乘了。”
迎春安抚了贾母,闻言相问:“太太方才要说什么呢?”
邢夫人道:“还不是大,”贾母一哼,邢夫人发上改口:“昭仪娘娘,竟说不省亲了,家里都准备的兵齐马齐了,你们却忽然那撂挑子,这是什么意思呢?”
凤姐马上插话说:“太太这话不尽然,府里不过是珍大哥合着大老爷二老爷们在闹腾,老太太跟咱们二爷一直没吐口呢。”
邢夫人如今没有王氏压着,十分昂扬起来,开口就呛呛:“凤丫头,我可是你婆婆,我的话你不听,还要打岔....”
贾母恨得慌,把眼一横:“我的话你当耳旁风?”
迎春见这三个女人行将掐掐起来,忙着一挥手,命杜若几个推到外间。
贾母这才忍不住了:“丢人现眼,下回你自觉点,一旦会亲,便给我学你妯娌,装病!”
邢夫人嘟囔几下嘴巴子,终于逼近了嘴巴。
贾母这才悄声问迎春:“你姐姐那边咱们正说话,不妨皇帝老子走了来,唬的咱们忙着退出来,等下晌饭在那边,先过这边来说话了。”暗地一捏迎春:“倒是如何呢?”
迎春轻声道:“我跟姐姐商议过,眼下百废待兴,圣上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连个铜板使用,咱们岂能现这个眼,压上皇帝一头能有什么好呢?再者,老祖宗可听说皇后家里要省亲,论理,皇后娘娘比谁不尊贵三分,她怎么没有半点风声呢?”
凤姐也道:“可是你咱们家世低得周美人家已经在丈量土地了。承恩公吴家也在准备接驾呢。”
迎春道:“姐姐只看着,他们到底何时奠基,何时起楼,被到时候,只剩下咱们一家子自个闹着玩儿。”
迎春回头看着贾母道:“咱们如今收支外人眼里都有一本帐,老祖宗与其那那些银子招人嫉恨,不如成全宝兄弟黛玉好生过日子去吧。”
贾母咬咬嘴唇,她也是为了一众儿孙啊。
再者,林家银子,荣府不争取,也会成为绝户财产,充入宫中,如今一双两好,岂不美哉。
贾母半晌额首:“我心里有数,你凤姐姐提议咱们家去金陵坟场周围买些土地,将来子孙即便落难,也不至于没饭吃,没书读。我听着只觉得好,你二哥哥已经跑了贾芸去金陵商搓买地去了。”
迎春笑了,看着凤姐:“你这个事情做得好,家里有你当家,我很放心。”
凤姐激动地面色潮红,丹凤眼水润润的:“充媛你娘娘夸赞了,民妇都是该当得。”
随即,凤姐低声给迎春说道:“我已经买下了后山栊翠庵整个山头,就在半山腰里起了三进院子,拢共四五十间房子,作坊,酒窖,人工居住地界都有了。不过那酒水都是取用葳蕤轩里井水,甘甜可口。我如今与你哥哥吃茶也用那井水了,你哥哥直说妹妹住过院子井水也比别家清香些。”
迎春一笑:“这话摸往外边说去。”
凤姐抿嘴额首。
迎春又问了宝玉贾兰读书事情,都说很好。
又问了李纨尤氏与贾琏,凤姐直说一个好字儿。
最后迎春冲着探春问道:“二太太如今可好些?”
探春言道:“我不是我夸凤姐姐,人参天气天麻都是论斤买了吃,只可惜二太太病虽然没在恶化,却也停住不变了,我一度以为二太太会恢复,熟料毫无起色。”
凤姐一便低头讪笑:“说这个作甚,一家人见外什么!”
迎春心知这是凤姐不乐意王氏恢复了。
随后,凤姐又在言道:“整个家里只有你哥哥态度鲜明表示不支持省亲,因为家里没银子,再者,迎春才刚进宫,何须省亲?”
贾政顿时翻脸:“还有昭仪娘娘呢?”
贾琏因为迎春一句一句的话都灵验,十分信奉:“我没银子,才上了折子请求圣上不要批准省亲,亲卫荣府没银子造别墅,你们谁家乐意牵头出银子,我不反对,只是不要爱过了。
结果,贾琏差点挨打,亏得凤辣子在外瞭哨:”二爷官儿不大,也是正经官儿,这殴打官府最不轻。“
贾政气得直跺脚:“不幸不幸,原本和睦家族。竟被被你们两个铜臭之人搅扰了。“
最后还是贾母发话,说是闻过两位娘娘再做道理。
如今,元春迎春都说不省亲,家里凤姐几个都觉失望,可是迎春所言有道理,贾母也不好反对。
迎春见贾母沉闷,因脆生一笑:“好叫老太太知道,初九那日太后娘娘允诺,让老祖宗进宫之后,去宁寿宫坐上一坐。”
贾母这才欢喜起来。
迎春掐着时间,带着贾母凤姐一行人前往宁寿宫磕头。
太后娘娘正巧有空,贾母太后娘娘顺眼泪眼相对。
整个接见过程十分热情,似乎她们二人一辈子就没分开过。
迎春因此再次得到太后娘娘要求,没事道宁寿宫窜门子。
贾母高兴地很,只跟迎春絮叨:“我跟太后娘娘年轻的时候,就跟你们姐妹与黛玉一般,玩在一处,吃在一处,高兴也是一处,唉,后来跟人东西嫁人去,这事儿便算了。”
迎春实在对太后娘娘跟荣府亦亲亦疏的态度有些奇怪,不过,却没这个无聊问题,心知贾母只怕有些事情做的不好,惹着太后娘娘逆鳞了。迎春因此悄悄告诉贾母一个讨好太后娘娘法子:“太后娘娘下月初三要去皇觉寺烧香礼佛,为世宗皇帝祈福。”
贾母:“皇觉寺?寻常人等进不去啊?”
迎春摇头:“老太太一贯爱施粥发米么?那一日也无需说什么,只在前后三天发放施粥也就是了。”
贾母闻言微微沉默,随即再看迎春,眼中已经是金光闪烁:“好丫头,你可是提醒了老祖宗了。你姐姐这些年也没抓住这个点子上。”
迎春还是很公道的替元春风分辨道:“姐姐进宫处境很艰难,她的注意力都在帝后身上,别处经历自然少些,如今她要服侍圣上,不像我,无所事事,只有瞎捉摸。”
贾母微微蹙眉:“这个你姐姐说了,她道说了个法子,你如何看呢?”
迎春淡笑:“我如今兴起,不是要跟姐姐争么?且我以稚嫩之身如何争得过?万事万物都有定数,不如顺其自然。老太太可听过病梅论么?咱们这位圣上不喜欢病梅呢。”
贾母凤姐同时额首:“是这个理儿。”贾母又道:“只是委屈你,你姐姐性子我瞧着不如家里温润了,你要让着些她,等她,过些日子,只怕就好了。”
迎春知道,刚刚元春哭了,责怪贾母当初不该把她当成女史送进来,处处艰难,这些年几乎竖断了亲人路了。
当时老公爷刚才过世一年,荣府急待振兴,却是儿孙不争气,只好让女儿出力。
贾母心里很不高兴,元春虽说是宫女,家里每年递进来银子可比人家做嫔妃的了。荣谷也是极尽所能了。
元春不高兴,贾母心里也不舒坦,不过看在荣府今后要靠着来孙女提拔,贾母一直都是陪着元春哭,陪着元春笑。
如今见了迎春这个老老实实,从来没有乱花过家里一分银子,却对人和和气气而孙女,贾母觉得越发顺眼了,甚悔在家没好好疼疼她了。
贾母一路攒住迎春手,娘们去了承乾宫饮宴。
心里对迎春又看中几分。
这日,承乾宫宴席并未持续多久,因为皇帝随时会到,元春有些心不在焉,贾母凤姐等也甚不自在。
迎春亲自送贾母凤姐到了苍震门口,最后,凤姐悄悄递给迎春一卷东西,说了句:“珍大哥如今处处压着你哥哥,你哥哥烦得很。”
迎春避过贾母,悄悄告诉凤姐:“告诉二哥哥,省亲事情,哥哥不敢跟老爷吵,直管跟珍大哥吵去,要银子没有,吵架么,直管奉陪就是了。大不了,两家闹崩了,京兆尹衙门分宗就是了。”
凤姐愕然。
迎春却把她手一握,乘着凤姐愣神将之推进了轿门:“姐姐好生参详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