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莺莺回府后便病倒了, 高烧不退,烧的昏昏沉沉,大夫来看过之后, 她喝了药也没有醒过来。
九老夫人看她这副样子回到府中, 眼眶都红了, 知道前因后果后,半天没说出话来。
全家人担心的守在九莺莺床边,九莺莺一直反反复复的发着烧, 直到深夜,九毅行才好不容易把九老夫人劝回去休息。
九老夫人年纪已大,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九莺莺躺在床上, 全身忽冷忽热,脑袋不安的动来动去,她又梦到了前世父亲棺柩回朝的那一天, 大雪铺天盖地,彻骨寒冷,让她冷到打着哆嗦。
“父亲……别走……莺莺错了……”
九毅行坐在床边, 看着在梦中不听啜泣的女儿, 连连叹气, 伸手给莺莺掖了掖被子,放轻声音哄道:“莺莺, 爹爹在这儿, 不会离开的。”
九莺莺眉头依旧紧紧的蹙着, 似是有什么化解不开的痛苦一样。
九毅行在旁边不断的温声安抚着她, 过了一会儿, 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蹭了蹭枕头, 沉沉的睡了过去。
九毅行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头发,不知不觉当初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九莺莺这几年一直独立自主,不像以前那么喜欢跟他撒娇,他还为‘吾家有女初长成’而淡淡忧伤过,没想到原来女儿还是这么依赖他,在睡梦中也不想让他离开。
他心里又酸又涩,想起女儿受的那些委屈,更是难受。
九玉乖乖坐在他旁边,担心的看着九莺莺,小声问:“父亲,阿姐不会有事吧?”
九毅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他无精打采的,伸手撸了一把他的头,“放心,大夫说你姐姐退烧后就会醒的。”
九玉点点头,眉毛轻蹙,低语道:“大姐和二姐好生过分。”
九毅行将九莺莺额头上的帕子换掉,换了一块新的湿帕子放上去。
他看着九莺莺烧得红扑扑的脸颊,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问:“阿玉,平日在家,你大伯一家对你们如何?”
他以前对兄长信任有加,从未问过这个问题,也没有质疑过大房的态度,但是他现在看着女儿高烧不退的模样,脑海里总会浮现九红梅和九红豆推搡九莺莺的画面,不由疑上心头。
九玉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以前不常到姐姐这里来,所以不知道大伯一家对姐姐怎么样,不过大伯一家待我倒是极好的。”
九毅行点点头,觉得有些欣慰,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九玉又继续道:“我喜欢斗蛐蛐,二姐姐就经常给我买蛐蛐玩,我喜欢玩鸟,不想去学堂,伯母就亲自帮我跟先生请假,伯父出去见客的时候,也经常带上我,让我一边在旁边吃东西,一边看他们打牌,偶尔还会让我上去打几把。”
九毅行越听心越沉了下去,渐渐虎目圆瞪,听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经常在边关行军打仗,虽然性格粗犷,却不代表他是傻子,他分得出好赖,也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
秦氏管教自己两个女儿向来严格,平日琴棋诗书的课程一日不落,怎么到了他儿子这里就如此娇惯?他大哥出去打牌听曲竟然带上他儿子一起去,九玉现在还这么小!
如果长此以往,九玉必定被他们养成一个不学武术的纨绔不可。
他想起他有一次回京城的时候,曾经偶然听到别人说他女儿嚣张跋扈、一无是处,是个百无一用的娇小姐,他当时怒不可遏,只觉得愤怒,但是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事,现在想来,九莺莺是不是就是这样一步步被坏了名声?
他忽然心里发寒,很多以前忽略的问题都浮上了水面。
九玉没有发现父亲变了脸色,嘟唇道:“但是阿姐说阿玉已经长大了,应该好好读书习武,不能再贪图玩乐了,所以阿玉不会再斗蛐蛐,也不会再玩鸟了。”
九毅行看着昏睡的九莺莺,欣慰道:“听你阿姐的没错。”
“嗯。”九玉点点头,道:“阿玉也觉得阿姐说的有道理,所以阿玉喜欢听阿姐的,现在阿姐每日都会亲自教阿玉做功课,先生说阿玉比以前进步了很多。”
九毅行愣了一下,“你阿姐亲自教你功课?”
他一直知道九莺莺不太喜欢九玉,但是他没有提过此事,九莺莺小小年纪失去母亲,迁怒于九玉,他可以理解,不忍责怪,这件事九玉没错,九莺莺也没有错。
他们的母亲不是九玉害死的,所以九玉没错,但是九莺莺会失去母亲也的确是因为九玉,所以九莺莺也没错,他心里虽然发愁,却没有理由劝说,只能够等九莺莺想开。
“嗯。”九玉点了点头,一脸开心的说:“阿姐待阿玉很好,不但亲自教导阿玉功课,还亲手给阿玉做衣服穿。”
九毅行欣慰的笑了笑,女儿终于想开了,放下了心里多年的心结,这对她自己和九玉都好,他这个父亲看了也开心。
九玉靠在九毅行身上打了一个哈欠,他早就困了,可是姐姐没有醒,他不放心,不愿意离开,而且爹爹也在这里,他舍不得走。
九毅行让儿子靠在自己的怀里,低声道:“阿玉睡一会儿吧,等你姐姐醒了,爹爹就叫醒你。”
“好,爹爹一定要记得叫我。”九玉软乎乎的答了一声,靠在九毅行的身上,很快就睡了过去,打起了小小的鼾声。
九毅行看了看床上高烧不退的女儿,又看了看怀里懵懂无知的儿子,眉头深蹙,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