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一天。
沈如年声势浩大的从养心殿搬去了翊坤宫, 又风风光光的从翊坤宫搬回了养心殿。
简直就跟过家家似的,看的宫内宫外的人都忍不住的瞪大了眼,尤其这一天对沈德楠来说格外的煎熬。
从除夕那日后整个沈家门庭若市, 每日都有数不清要上门拜访的帖子,很多都是他以前只敢远远瞧着不敢搭腔高攀的人。
还有那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亲戚们,以及上门送礼的人,简直是让他苦不堪言。
他是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他们所求的事他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愁的没一日睡得好连头发都快掉完了, 人瞬间就瘦了一大圈。
最近更是连孙氏的门都没有踏进去过,当初送女儿进宫和讨好越王都是她出的蠢主意, 他现在一想起来就是后怕,唯恐孙氏再出什么让他掉脑袋的主意来。
直到他家兄长看他如此憔悴上门来陪他喝酒, 酒后沈德楠终于没能忍住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大哥,陛下这哪里是善待我沈家,分明是将我架在火上烤, 若再这么下去我不是愁死也是吓死,我每日瞧见那些拜门的帖子就害怕,出门瞧见那些与我打招呼的人我也害怕,大哥我该如何是好。”
沈德楠的大哥叫沈德庆, 在鸿庐寺任职,虽然官位不如他但为人通透处事圆滑,一向很得同僚上峰的赞赏。
闻言只能安慰他,“你说会不会是陛下在等你的表态。”
沈德楠喝的有些多,但人还是清醒的, 他不过是想要借着酒劲好好的哭一顿, 这会听大哥所言顿时就坐直了也不哭了。
“大哥与我仔细说说。”
“你当年如此待如妃与她生母, 如妃心中定是记恨的,如今陛下又盛宠如妃只怕这枕边风是少不了。”
沈德楠左思右想也觉得是这个原因,可陛下又不说到底想让他怎么做,他连个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我的苦大哥是明白的,当年我也是无可奈何,我若不这么做孙氏还不知如何的折腾我,我也是为了咱们沈家的门楣啊。”
沈德庆干笑了两声,这话里有多少真假两人心里都清楚,沈德楠心中肯定是喜欢那妾室的,她惨死的时候他也肯定是伤心过的,但这都比不上他的官位重要。
只是他没想到,当初那个遗弃了的女儿今日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如今辗转难眠的成了他这个父亲,简直就是因果报应。
但沈德庆肯定不能这么直说,只好替他想办法,“你不是最擅投其所好吗?你这是太过焦急入了死胡同了,你仔细想想如妃最想要的是什么。”
沈德楠呆坐在原地脑子不停地在转,她可怜的小女儿最想要的什么呢?
一个生母惨死自己被养在外面十几年的弃女,她如今成了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她还想要什么……
“我知道了!”沈德楠瞬间站了起来,“我得好好补偿我的好女儿。”
沈德庆看着他兴奋的冲了出来,才缓缓的松了口气,他这算是替陛下将差事办好了吧?
*
自从养心殿多了只小猫,里里外外更加的热闹了起来,不仅宫人要习惯多伺候个主子,就连大臣们也得习惯时不时出现在御案边的小祖宗。
头一次岁岁出现在小朝时,文武大臣们正在说关于今年科考的事情。
北赵一直有科举考试,但前几年先帝身子不好便停了许久,这不仅是近十年来重新恢复制度也是赵渊登基后的头次科考。
去年各地便已经举行了乡试,开春便是春闱,因为有十多年未曾举办过会试,一应人员规矩都要重新安排。
士族们是希望科考不办的好,他们才能源源不断的把自家族人送进官场把持着朝堂,寒门学子则是想要靠着科举出人头地,两边自然就有了争议。
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去当主考官,就算自己当不上也决不能让劲敌当上。
“臣以为春闱应有礼部主持,翰林院大学士为主考官,一主考三副考按照旧制来进行。”
“臣有不同意见,科考乃国之大事,开春后春耕春蚕乃至春祭都需要礼部操持,这样一来春闱难免会顾及不到,不如全权交由翰林院。”
“陈大人好大的口气,你们翰林院上下才多少人,就想独自操办春闱,到时候出了事还不是得各部替你想办法善后。”
这声讽刺一出来将殿内的气氛推到了顶端,两边的人针锋相对各不相让,各个都是面红耳赤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算轻的喷嚏声打破了激烈的战局,众人顺着声音去看,目光都落在了赵渊的身上。
听着声音好像不是陛下的声音,难道……
还不等他们做出猜想,便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跳到了御座上,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发出了喵呜声。
难道方才听到的不是打喷嚏声,而是这猫的叫声?
面无表情的帝王此刻正一下下的抚摸着小猫,听见他们停下来还哼笑了一声,“怎么停下来了?是朕扰了诸位爱卿的雅兴吗?继续说,不必顾虑朕。”
方才还站着的大臣们瞬间跪了一片,北赵朝堂上一向如此开明,赵渊登基之后虽然杀伐暴虐却未曾有一言堂,还是由着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
而这听与不听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今日也是争辩的上了头,竟然把陛下给忘了,这会人人自危不敢再发一言。
即便是上朝抱着猫这么离谱的事情,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不行,别说是猫了,您就是带个美人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此刻桌案下的美人摸了摸鼻子,很是心虚的捂住了嘴巴,她又闯了祸,不知道一会提前认错还有没有用。
“臣等不敢。”
“众位爱卿都言之有理,那朕该听谁的好呢?”
“都听陛下的。”
“哦?那便由翰林院主持礼部协助,至于这考官嘛,副考官由翰林院出,主考官……”
众人屏住了呼吸,副考官他们一点都不关心,这主管考才是每个人都关注的重点,而后便见赵渊薄唇轻启缓缓道:“主考官就由朕亲任。”
大臣们:……
对于这个结果众人心情复杂,方才撕的都快互爆家底了,结果陛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他们给压回去了,而且还是个没有任何敢有意见的人选。
不得不说一句,陛下实在是高明,玩得他们团团转。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后,赵渊才冷笑一声,准备收拾下面这个闯祸精,还好有岁岁在不然方才就要露馅了。
岁岁抱到养心殿以后他慢慢的也不讨厌猫了,甚至比起来还是沈如年更容易惹他生气,比如现在。
“出来。”
话音落下没有响动,赵渊拧着眉又喊了声:“沈如年,出来。”
结果里头还是没有回应,他就在心里想着,这人是不是怕他责罚干脆躲着不出来了,只好换着法子的将她先哄骗出来再罚。
“你自己出来朕就不罚了,若是朕抓你出来,你可少不了一顿竹板子。”
都这么说了,里头的人还是没动静,赵渊这才发觉不对,把怀里的小猫放下,一掀开罩布就看见沈如年正靠在御案边睡得香甜。
赵渊瞬间就被气笑了,不过同时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了,他方才还以为她怎么了,还好只是睡着了。
旁边的常福也忍不住的在笑,亏得他还替沈主子捏了把汗,没想到她睡的正香呢,就上前小声的道:“奴才扶沈主子出来。”
赵渊却挥了挥手,弯下腰亲自将里面的人抱了出来,动作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轻柔。
“午膳推两个时辰,晚点再上。”
*
陈诗雨欣喜的从婢女手中接过了信函,她在沈如年身边待了半月有余,已经许久未能与宫外联系了。
虽然她不后悔,也没有觉得伺候沈如年是委屈,但心中依旧还是有期盼的,能收到家中的信对她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
她一脸喜色的进了房中细细的翻看信笺,可越看脸色越差,最后惨白着脸呆坐在窗前没有说话。
信里爹娘半句都没有关心过她过得好不好,反而是在赞扬说她这个方法很好,要她好好的伺候沈如年和陛下。
最好是能得陛下的恩宠,若是能被陛下收用就再好不过了,如今他们陈家举步维艰都要指望她了。
压垮陈诗雨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后面的退亲书,为了让她没有后顾之忧,他们没有问过她的意思就找林家退了亲,上面有林家兄长的亲笔。
她之所以当初不愿意听从太皇太后的话讨好陛下,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还能与林大哥在一起,现在爹娘已经将她所有的幻想都给戳灭了。
陈诗雨从小就是别人眼中最听话懂事的那个,可这一刻她不想再懂事了。
沈如年睡醒用了午膳才发现陈诗雨不在,问了翠珠才知道她在房里,就想给她一个惊喜小声的溜进了房内。
没想到就撞见陈诗雨在发呆,她从没见过陈姐姐露出这样的神情,就算那日求陛下让她留在自己身边都没这么的绝望过。
“陈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