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侧过脸,看向那个方才想拦剑、却没有拦住的言石生。
暮晚摇看着言石生:“你方才叫我什么?”
言石生:“……”
暮晚摇刷地沉下脸:“我的芳名,也是你配叫的?”
言石生木然。
见暮晚摇再道:“你以为我是要杀你三弟?”
言石生不语。
暮晚摇脸上落了几滴雨水,面容清丽,神情冷漠。她仍提着她那把剑,立在诸人前,却忽而笑一下:“怎么,以为我是非不分,不问缘由,见人就杀么?”
言石生嘴张了张,却终是放弃。
他睫毛轻轻颤动,漆黑眼睛盯着这在雨下挥剑砍断侍女青丝的华裳少女。他看着这场闹剧,注意力放在了这个女郎身上。
而暮晚摇见他温和乖巧,便不再理会他。
她瞥向那几个被自己斩了几绺发丝的侍女,慢条斯理:“我将我的匣子交给你们保管,出了事当然拿你们问罪。以为推到言家人身上,我就能放过你们?指望我是傻子的你们,到底是毒妇,还是蠢货?”
侍女们瑟瑟发抖,再不敢抱有侥幸心理,她们弯下腰磕头,哆嗦道:“娘子,婢子错了……”
暮晚摇扔了剑。
她回头对方桐道:“罚她们一人三十杖,打死活该。”
不理会身后的凄惨求饶声,暮晚摇再不看身后那些跪在雨地中的侍女。
春华还有些犹疑,不知自己该如何。就听到暮晚摇叫她:“春华,跟我走!”
春华匆忙答:“是!”
她提着裙裾去追公主,只来得及回头仓促道:“方卫士,这边事你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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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戴着帷帽,堪堪能挡一点儿雨,就和春华一起骑马出门了。
她火冒三丈,自然不满意那些侍女想推卸责任。然而她更不悦的,是母后亲手磨的膏子被雨淋湿,不能用了。
那怎么可以?
那是母亲留给她为数不多的东西了。随着她回归,旧日的许多恩宠,她会一点点失去。而旧人留下的那些东西,她不想失去。她要留下母亲的东西,就如同留下母亲曾许给她的宠爱一般。
只有这些东西在,她才会记得,母亲也曾是爱自己的。
暮晚摇固执地淋雨出门,骑马去镇上。此地路不好走,她和春华在镇上乱转,一家家去推开商铺门,问有没有一些材料。
她要将那膏子重新补回来,她脑子乱哄哄的不知道该准备些具体什么材料,但是她必须找回来。
暮晚摇问春华:“面脂手膏要用什么材料?”
春华其实也不太懂,但她只能绞尽脑汁:“起码要朱砂、白芷……对了,婢子能闻到藿香味。”
暮晚摇淡淡“嗯”一声。
两名女子浑身淋湿,骑着马在镇上找商铺。春华并不觉得公主能恢复先后留下的那面脂,她看过了,她觉得他们都不行。但是春华并不敢对公主说实话,只好陪着公主淋雨,陪着公主买那些不知道能不能用到的材料。
又从一家商铺出来,暮晚摇抱着好说歹说才买下的一点儿雄黄,下台阶,准备去找下一家商铺。
头顶,一把伞出现。
暮晚摇缓缓抬头,雨水濛濛,顺着她眼睫向下滴落,她眯着眼,在伞撑起时,一点点看清了面前的人。
言石生站在她面前,为她撑着伞。
暮晚摇一身华裳已经沾上了泥水,云鬓也有些凌乱,然而她背脊挺直、气势傲然,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丹阳公主。这位公主神色冷淡,理也不理他,抱着自己怀中的油纸包便要走。
言石生伸手来,轻轻托住了她的手腕,虚拦了她一下。她似被烫到了一般躲开,瞪向他。
暮晚摇:“让路,不然我杀了你。”
言石生声音温柔:“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是来帮你的。”
雨丝如河水般在头顶流过,落在伞上,溅起雾气濛濛。
滴滴答答间,暮晚摇步子顿住。在言石生眼中,她仰起脸,眼睛圆而媚,像浅浅的湖泊浸满月光,晶莹而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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