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管和谁恋爱,和谁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男友在我眼里都不过是消遣寂寞的对象。即使曾动心,和田野谈婚论嫁,在白知秋介入时,我也懦弱地放弃了那个对我一心一意的男孩。
易道是唯一一个我付出所有,赌上性命也要诚心相待的男人。
可他居然主动甩了我……
卧室黑得不见十指,寂静无声。在夜幕的掩护下,我毫无顾忌地呜咽了很久,最后哭得喉咙都哑了,但脑袋里的头绪也渐渐清晰起来。
我不可能一直呆在民国,如果一直呆在这,最多一年我就会想白知秋想得撕心裂肺。迟早是要回去的,也迟早是要同易道分手的。易道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也许,我应该感激他主动做了提分手的小人,让我不用内疚。
于是擦干被泪水划痛的脸,把头发梳整齐,我回到了厨房。
锅上盖着锅盖,泛着热腾腾的水汽。易道坐在灶台前,不紧不慢地往燥孔里添柴,波澜不惊的表情被火光涂上了层莹黄。
坐到他身边,不自觉地抽了抽因哭泣而发痒的鼻子:“教我烧火。”
望了我一眼,他探出手从一旁的口袋缝隙中取出个破旧的琴盒。
微微有了些精神:“琴?”
“嗯。”
“给我的?”
“嗯,我猜,你会喜欢。”把琴盒放到我手里,他道。
“刚分手就送礼物,你弄错顺序了。”我打开琴盒,霎时,心尖幽幽地一颤。
琴身鲜红似血,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用琴弓轻轻一拉,宽广而优美的音色在寂静的黑夜中慢慢回荡开,恍若流星划过天际时掠起的美妙旋律。
“红色小提琴”,17世纪意大利传奇小提琴制作大师尼古拉.巴索蒂为纪念他因难产而亡的心爱妻子,倾注所有心血和思念打造的传说中的作品。
拥有“红色小提琴”是我在梦中才敢奢望的梦想,没想到这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居然变成了现实。用指尖小心触碰着温凉的琴身,我激动得几乎快晕过去:“易道,谢谢!”
“你喜欢,就好。”他淡淡道。
在教会了我怎么烧柴火后,易道决定立刻出门。
临行前给我准备了三盆臊子,三盆蒸菜,两百多斤挂面。还在做了百多只蜜汁熏鸡,几十只腊鸭,整整齐齐挂在厨房天花板上。厨房外还堆了几百斤柴火……足够让我独自过两年都不会饿死。
“我说的,都记住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易道再次确认。
我心不在焉:“记住了。”
“周围有我,布的结界。千万不可,踏出结界。”
“好。”
“菜要蒸透吃,别吃冷臊子。”
“好。”
“灶头前打扫干净,火堆记得,用灰埋起来。”他不厌其烦地重复。
有点着急,只希望他快走:“知道了知道了,要是不放心就带我一起走?”
“和我一起,不安全,我会尽快回来。”
“哦。”
“别忘了,按时吃饭。”
当然继续应承:“好。”
他抿抿唇,眼睛盯着我,眸光微微闪烁。但终于没再说话,朝院外走去。
怕他又啰嗦些什么,我沉默着送他走进树林,然后目送他淡白色的身影慢慢融入奶白色的浓郁雾气中。
等他的身影一消失,我蹬蹬蹬跑回房间,迫不及待拿起了“红色小提琴”。这几天一直忙着学烧火没空,几乎让我的手痒到发狂。
开弦拉弓,舒缓琴音轻轻扬起,那些俗事和与俗事相关连的东西,一起在静寂里沉没。没有了烦恼,不再有恐惧,时间渐渐走远,消失了……
房子四周很安静。
没有虫鸣声,也没有小鸟叫,甚至连风声都没有,只有水珠偶尔从树上滴落的声音。周围树林里永远弥漫着浓重的大雾,像从天上降下了一个极厚而又极宽大的纱帐,把房子罩在中间。
这是一片易道用结界保护起来的幻境,也是练习小提琴的绝佳地带。
我想我是不是在做梦,居然能呆在这里心无旁及专心致志和“红色小提琴”交流。每天我如痴如醉地沉浸在她的天籁之音中,在她的引导下在漫无边际的音乐海洋里自由畅游。每位小提琴手都有自己命定的小提琴,我觉得我的命定琴就是“红色小提琴”。跌入时间虚空的怨气消失了,“红色小提琴”,她就是我来民国的目的。
如梦似幻的日子不知过了多少天,一天半夜,正在熟睡的我突然被热浪熏醒。坐起身,四周浓烟滚滚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见。热流铺天盖地包围着我,透过我的呼吸道在我五脏六腑里乱窜,一时让我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忙抓起枕头边的琴盒和衣服就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