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萱先介绍了辛媛,又逐一介绍秦家姐妹。
辛媛听闻秦家姑娘也都通音律重诗画,高兴得不行,“早点认识你们就好了,咱们可以一同弹奏新曲子,又白白耗费这许多天。”
杨萱跟秦笙简略说了说她们为替辛氏庆生,特地排了一整套《演渔樵问答》之事。
秦筝难得开了口,“是真的吗,你们几人合奏同一套曲子?我们带了琴来,等会儿能不能再弹一遍。”
辛媛得意地说:“这有何难,不过最好是晚上弹,晚上伴着月光更具意境。”
秦筝摇头,“是黄昏,夕阳西下的时候才合曲意。”
“你说得对,”辛媛笑一笑,“那就早点吃饭,现在天黑得晚,酉正时分仍是亮着,就酉正弹。”
秦笙悄声对杨萱道:“你这个表姐看着就是个心胸敞亮的,不像你姐姐……心思那么重。”
杨萱笑着点头,“媛表姐最喜欢琴和画,其它很少计较,确实挺豁达的,话也多,跟她在一起,耳朵总是闲不住。”
“这样的姑娘讨人喜欢,”秦笙笑笑,可笑容里却有抹令人无法忽视的忧愁,仔细看来眼底也有些憔悴。
杨萱察觉到,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了,夜里没睡好?”
秦笙四下瞧瞧,见其余人都围着辛媛叽叽喳喳地说话,遂压低声音,“我爹替我相看了一门亲事。”
杨萱心头一跳,“是什么人?”
秦笙叹口气,“大同的一名参将。”
“啊?”杨萱惊讶,“在京外,还是武将……已经定下来了?”
秦笙苦笑,“岂止是这个,那人还是个死了老婆的,想续弦……”
第32章
“不可能, ”杨萱圆睁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 “秦伯母能同意?”
“别提了, ”秦笙渐渐放慢步子, 因见路旁树下有块大石挺平坦, 便道:“让她们往前头去,咱们在这坐会儿……这阵子憋屈得要命, 本来想给你写信, 可字落在纸上就是凭证, 要是被别人瞧见不妥当,只能盼着见面跟你说。”
秦笙身边叫茉莉的丫鬟快走两步,用根树枝将石面扫了扫, 掏出帕子铺了上去,春桃依样学样,也将自己的帕子铺上去,两人识趣地站在不远处。
大石被太阳晒了些时候,坐上去温乎乎的,并不湿冷。
秦笙坐定, 重重叹口气,“我娘也不同意, 说文官没有跟武将结亲的,彼此家世差别太多了,话都没法说到一块儿去。而且, 那人年纪也大, 已经二十六了, 刚好是我的两倍。家里还有个六岁的女儿……我娘说我还是个孩子,哪能给别人当后娘?可我爹也不知怎地,就好象吃了秤砣似的,硬是不改主意。我娘跟我爹都争吵好几天了,也便是因此才想着出来松散几日。”
杨萱恍然,“我说呢,要是平常不得提前二十天半个月来预备,咱们这可好,才七八天就议定了行程。对了,秦伯父没一道来?我竟是没见到他。”
秦笙摇头,“没来,我爹说他另外有事,但是后天可以过来接我们。我大哥跟二哥来了,不过我娘没告诉他们。本来我娘也不打算跟我说,可实在憋在心里难受……我是不想应的,但我爹这脾气,他认定的事情,我娘一般劝服不了他。”
杨萱感同身受,“我爹也是,虽然性情极温和,可犟起来,我娘也没辙……不过这门亲事也太离谱了,又不是嫁不出去,何苦嫁到大同给人当后娘?你倒是想个由头给推了,就说八字不合,或者说你近两年犯太岁,不宜谈婚论嫁。”
秦笙忧愁地说:“这不正跟我娘想法子吗?其实也不一定到大同,听我爹的意思好像是那人正设法往京里调,想在五军营或者神机营谋个职位。”
两人正对坐着长吁短叹,忽听前头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赫然就是辛媛。
接着就是急促而零散的脚步声夹杂着恐惧的叫喊。
秦笙惊讶地站起身,“怎么回事?走,过去看看。”
没走多远,迎面就见那浩浩荡荡七八人奔跑着过来。
杨萱忙问:“怎么了?”
辛媛跑在最前头,小脸吓得惨白,根本说不出话。
杨芷倒还镇静,“阿媛说有蛇,我倒是没见到,只看着她们往回跑就跟着回来了。”
辛媛定定神,“是真的,这么长一条,”伸展双臂比划着,“灰不溜秋的,擦着我的鞋边爬过去,我没踩到它,它就跳起来想咬我。”忽然又尖叫一声,指着路旁草丛,“就在那里,它追来了,追着来咬我了。我要回去,不在这山上了。”言语里带了哭腔,提着裙子又往前跑。
秀橘紧跟不舍,杨芷见状,说一声,“我去看看她。”
一众人就呼啦啦地往住处跑。
杨萱无语。
草丛里确实有蛇,她瞧得真真切切的,是条灰突突的草蛇。
这种蛇叫乌梢,没有毒,也不咬人,大兴田庄河边草丛里经常可以看到,佃户们抓了之后泡酒,或者去了皮炖着吃。
她头一次看到也是吓得一蹦三尺高,见得次数多就不怕了。
反正只要不惹它,它就不会攻击人。
秦笙却是根本没看见蛇,只觉得这群人呼啦地过来,又呼啦地跑走,见风就是雨的,非常搞笑。
可别人都回去了,她们也不便在山上久待,遂也决定回去。
正要转头,却又听到脚步声响。
不似之前辛媛她们那般零乱纷杂,而是沉着的镇定的。
须臾,自山路拐角处走出一人,高瘦冷厉,穿靛青色裋褐,腰间意外地竟是没有别大刀。
见到杨萱,萧砺一愣,本能地板起脸,刚要开口,杨萱已经指着树林掩映下灰色的青瓦屋舍,“我家大人在那边,我们上山来转转,看到有蛇,就想回去了。”
说话时,腮边显出对浅浅的梨涡,那双好看的杏仁眼亮晶晶的,仿佛因为猜到他要说的话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