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经过上次的支票事件后对收礼这件事格外敏感,推了推,“不用这么客气,都是我该做的。”
教舒画的人大概没有预见到顾九思会拒绝,似乎压根没教舒画如果被拒绝了该怎么办。
舒画拎着袋子一脸茫然,“你为什么不要?打开看看吧,你肯定会喜欢的。”
以顾九思帮陈慕白的女伴准备礼物的经验,她看一眼就能知道袋子里是什么,牌子和价格也可以猜出个大概,不收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因为舒画出手太阔绰,让陈慕白知道了,她又该说不清楚了。
顾九思敷衍的笑了笑,“这礼太重了。”
舒画听到这话笑了,满不在乎的塞到顾九思怀里,有些炫耀的意味,“没关系的,这点儿对我们家来说不算什么的。”
顾九思忽然勾着嘴角,别有深意的附和了一句,“是啊,舒家现在大概就只剩下钱了。”
舒画没听懂她的话,倒是旁边的黑衣男看了顾九思一眼。
顾九思并不打算为这件事和舒画翻脸,摇了摇手里的纸袋,转移话题,“这个……就谢谢舒小姐了。”
舒画看到顾九思终于肯收了,便和她告别,转身往外走,边走边扭着头对跟在身后的黑衣男发脾气,“你等着!我回去就跟我妈说,你欺负我!”
黑衣男亦步亦趋的跟着,很是淡定,“您随便。”
很快另一旁一直站着的男人也跟了上去。
顾九思看着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寺庙门外,忽然很想知道像舒画这样的人嫁到陈家来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她还在出神,手机猛地震动起来,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接起来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孟宜年的声音终年没有温度和情绪,“陈老知道舒小姐和三少爷的事情了,说最近几件事你做的很不错,快过年了,送你件大礼作为奖励。”
顾九思还在想着今天难道是什么黄道吉日怎么都挑今天送礼,就听到电话那边换了个人,苍老的声音叫她,“小九。”
顾九思一颤,半晌才不敢相信的开口叫出那个称呼,“爸……”
她有多久没听到父亲的声音了?她来到陈家多久就有多久没听到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再次听到陌生而熟悉的声音,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喜悦的同时,顾九思心底渐渐升起一丝不安。陈铭墨之前允许她和父亲联系的方式是写信,每隔一段时间带来她父亲的一封信,她回一封,仅此而已,为什么忽然在这个时候让她听到父亲的声音?真的是为了奖励她最近表现不错?还是在提醒她什么?
父女间有太多的话要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顾九思沉默半天才开口,“您身体好些没有?”
“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的,有的时候我倒真希望一直坏下去,我死了,他们就再也不能要挟你什么了。”
顾九思猛地皱起眉头,“爸爸!不要说那个字!”
当年她离开美国的时候,她父亲的身体就已经很不好了,这些年大概都是靠钱在养着,陈铭墨倒是说话算数,如当日约定好的那般,顾九思替他做事,他不会亏待她父亲。
那边随即大笑了几声,带着几分洒脱几分悲怆,“哈哈哈,想不到我顾某人一辈子有那么多儿女,到头来就只有你一个肯留在我身边!偏偏还得不到半点好处!顾九思,你图什么?”
顾九思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已经回到了孟宜年手里,“就这样吧,陈老让我转告你,只要你好好替他做事,你父亲会得到最好的治疗,你们早晚会团聚的。”
说完便挂了电话。
顾九思听着耳边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强忍着眼泪冷笑,早晚?!她还等不等得到?她父亲还等不等得了?
顾九思沉浸在愤怒和悲哀中不可自拔,把她唤醒的是寺庙钟楼里响起钟声,深沉绵长,在幽静的山谷中回荡。
钟声一下一下像是敲在她心上,顾九思渐渐平静下来。
她该高兴的。
她折腾了这么久不过就是想知道父亲过的好不好,现在她亲耳听到父亲的声音,求仁得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顾九思遥望着钟楼的方向努力绽放出一抹笑容,然后顺着路接着往前走。
才走出没几步就看到陈慕白懒洋洋的靠在寺院门前晒太阳,双手抱在胸前半眯着眼睛似乎在听钟声,慵懒得像只猫。
顾九思又走近了几步才听到他嘴里还在轻声数着。
“99……100.....101……102……”
听到脚步声,陈慕白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又闭上眼睛接着数。
“103……104……105……106……107……108……”
随着钟声的结束,陈慕白慢慢睁开眼睛,悠闲肆意的轻触着手边的白雪,慢悠悠的念出首诗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顾九思看得出来,陈慕白是真的心情愉悦。似乎每每偷闲暂时逃离那个牢笼时,他的心情都不错,一贯凌厉的脸部线条都柔和下来,一身清贵,眼角眉梢都带了丝散漫随性。
直到陈慕白看着她不说话时,顾九思才感觉到有些尴尬,有些手足无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顾九思再和他独处时,总有些不好意思,她之前只是觉得他可怕,让她头疼,可是现在却总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只能低下头去尽量避免和他对视。
陈慕白看着她的脸一点点变红,似乎并没有捉弄她的打算,很是随意的扬扬下巴问,“手里拿的什么?”
顾九思立刻愣愣的递了过去,“舒小姐送的,给你吧。”
她难得这么老实,陈慕白瞄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回绝,“女人用的东西,给我干什么。”
顾九思似乎捧着的是块烫手的山药,扔也不是留也不是,为难的看向陈慕白,“我也不要,那怎么办?”
她早上大概只是随意的抹了把脸,粉黛未施,晶莹剔透,连眉毛都是淡淡的,朴素清雅得像是一副水墨画。此刻站在冰天雪地里,身后便是寺庙里氤氲缭绕的烟云,看上去有股飘逸出尘的味道。
她一脸纠结,眼底又带着期冀的看着他,似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双眼睛竟让他微微失神。
☆、41
陈慕白很快回神,垂下眼帘掩饰着什么,“不是什么难事,不要就换了钱捐给寺里,他们高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