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包氏一脸愤恨的看着自己,老太太笑的更高兴了:“别瞪我,你瞪不起,你家里教不好你少调失教,丢的是你祖宗的脸,我给花儿他娘体面,我不与你计较,不是我太太我拿大,你看我这样,我最是讲理的,你出去打听一下我的名声,泉后街都找不出二一个我这样明礼的了,不然我喊我那郡王儿来,我~吓死你。”
包氏一窘,总算想起这老太太人家是有靠山的,还真不畏惧常侯府。
老太太看她老实了,又去瞪夏氏,等瞪的她低了头,人才冷笑道:“今儿就明明白白告你们,十万贯!少一个子儿都不成。”
婆媳三人猛的抬头,柴氏都惊了:“十万贯!!”
老太太眨巴眼睛:“咋?你们家住的好大宅子,一栋房子能有咱们一条巷屋子多,你家没有十万贯?”
柴氏吸气,摇摇头。
她看着厉害,其实中馈上真不成,家里东西多,现钱确没有十万贯,毕竟常府分家分财,这会子就是砸锅卖铁,也没时间了。
老太太一副很看不起的样子,啧啧一会,这才吃了好大亏的样子问:“那,八万贯总有吧?你这是低头娶妇,你不是嫁闺女呢,懂不懂?”
柴氏就说:“老太太,不是没有,是……这会子,有些事儿我不能跟您说……”
“你别跟我说,老太太不想听。”老太太插话:“我自己家还一堆烂账呢,孩子,我知道你委屈,谁家没委屈?这都是做爹娘呢,你现在觉着道理在你那边,可我跟你说,人三十岁是三十岁的理儿,五十是五十的理儿,真真的,你活到我这岁数你也照样糊涂,凑合得了,你为难我懂,可做爹娘的不都一样么?”
老太太总算给自己叫了屈,柴氏眼泪就唰唰掉。
老太太还在那边说呢:“你们咋想的我是知道的,你就想着,都是我的肉,我怎么能不疼?是!你心疼,可你也心歪……”
看柴氏要解释,老太太开了口就绝不能让她说话。
如此一摆手道:“别打断我,这是我跟你说,明儿我没了你去哪儿听道理去?花他娘,你再老几岁还要长见识呢,人无完人,这道理都是正道理,老婆子也知道活人不易。
爹娘难,难在走一步都牵肠割肉疼在心里。咱从前孩子们小,你们还管的住,如今他们大了,咱做老人的就畏惧了,就看着他们身边人越来越多,离着自己越远,你就不敢管了,想着,说破了天也是一家人,便是委屈了孩子,你总有补偿的时候,对不对?”
柴氏哽咽起来,捂着脸使劲点头。
老太太无奈,嗤笑一声道:“你想的美呦,还补偿,那你忽然嘎嘣了呢?”
三位常家妇,长这么大合起来快一百岁,并不懂如何是嘎嘣。
老太太吸吸鼻子,心里骂了一句没见识,这才耐心的说:“就是说,明儿你要死了,你拿鬼钱补偿我们小花儿啊?”
这话太狠,陈大胜不敢听了,拍拍媳妇脑袋下去,俩人贴墙蹲着茫然看天看。
院儿里,柴氏就吓到了。
可老太太依旧不放过,就指着她说:“你就是个傻子啊,花他娘啊,你看你们娘三到我门口了,来来去去你受委屈,你挨骂,人家护着你一句不?没有!
那祸事不是你闯的,你夫妇是背锅习惯了,跟我这犯贱找骂呢?谁拿了小叔子钱儿,谁还啊,你好端端的护着人家,人家也得讲个起码的孝顺吧?”
夏氏,包氏活到现在,就没听过这种乡下老太太直白道理,就直愣愣的狠话泼出,震的她俩心神都乱了。
以往那都是一身的道理,满眼眶子委屈泪。
现在看婆婆给治的索索发抖,她们便遇了克星,属实套路不同,那是一个字都不敢说的。
柴氏万念俱灰,实在无奈便摇摇晃晃站起。
隔着一墙的常连芳苦笑,他站起来想到隔壁说一句,算了,不要了,就这样吧。
便是对他不好,他也心疼。
然而他人刚动,陈大胜抱头,郑阿蛮堵嘴,李敬圭搂着他的腰。
七茜儿蹦起来进了谢六好的屋子,没多久她提着一面锣出来,又小跑着又去了老宅。
这是家家都有防盗窃,歹人,祝融的。
一进老宅,七茜儿便极欢快的说:“阿奶!你打发人要锣干啥?”
虽这辈子没露真容,可上辈子老太太泼辣劲儿上来,那是要敲着锣满泉后街抱天屈的。
乔氏就怕这一招,谁不要个脸啊。
也真真是两世祖孙,七茜儿提着锣来,老太太眼睛一亮就笑着说:“啊,对!茜儿你一会找个嗓门大的跟着你干娘,提这锣跟着。”
七茜儿假意听不懂,就好奇问:“跟着我干娘干啥?我那头忙死了,就都是要钱的……”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道:“你干娘要回家给你花儿弟弟拿娶媳妇钱儿,干嘛?”
七茜儿恍然大悟:“我就说么,我那边这都接不住了,就想着干娘干爹早晚来,没得真让我们给常侯府娶媳妇的?这,拿多少啊?”
老太太看看柴氏,到底不为难她:“你干娘说五万贯。”
柴氏一惊,满眼的感激。
七茜儿吧嗒嘴儿:“五万贯?哼,说来说去,都欺负我干娘老实,这拿的指定是我干娘干爹的养老钱。”
隔壁院子,郑阿蛮跟李敬圭,齐齐对陈大胜竖出大拇指。
说完那话,七茜儿把那锣一丢,就过去,屁股再把包氏,夏氏左右一挤,搂住自己干娘给她擦着眼泪说:“阿奶,这可是燕京,你可不敢跟从前乡下般,不如您的意你就敲锣打鼓满巷子的数落,不就是个几万贯么,没您这样逼钱的!我干爹干娘对咱家从来一心一意的,区区五万贯?也就您当个钱儿了,这给我干娘整的。”
她哄完人,抬脸吩咐:“来人,套大车!去燕京跟我干爹拿钱去,嘻~打发几个能干去!见了人就说,这边正堂的位置摆好了,明儿新人进屋可有媳妇茶喝了,叫我干爹多拿点,不然我可不放人……这可是三~呢,还不值个五万贯?是吧干娘?嫂子!”
灰突突失了魂魄的四个老爷们出巷子,到了街口他们才敢喘气,郑阿蛮拍着陈大胜很是服气的说:“哥,你是我亲哥,那里面软的硬的,一套一套的这话就说到头儿了,没啥说的了,回头我把我家小祖宗送来,好歹跟老太太一个炕头沾沾老虎气儿。”
李敬圭双手叉腰,仰头看天只想长啸一声喊:“哎呀~我的祖宗,这都是祖宗!就狠到头了……”
哎,人间么,就又是一屉豆腐条下锅,满街的香气儿。
六月初一总算到了,常连芳娶媳妇呢,他的兄弟都来了,大家一起骑着高头大马驿站接人,后面跟着敲锣打鼓簇拥着的火红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