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万霖就想,没见过好的也许不是坏事儿,这会子的快乐,许就是真快乐了。
篮子不重,这俩人偏要一起抬,他们走,江边的人就呼啦啦跟着也走了。
等他们走远,佘万霖就抱着一碗豆腐菜饭,坐在栏杆边一边吃一边想心事。
他觉着,他有个远大的抱负了,回到燕京,最起码也要干掉谭家,然后用自己的封邑换这边的土地。
到了那时候,就把金滇江面所有的关卡都撤了……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吃的太急,有饭粒入水就诱惑了鱼儿争抢,佘万霖看的有趣,就夹起一块豆腐丢进江水,几条杂鱼浮起,裹挟着豆腐下沉……
金滇的江水很清,把他的脚泡的朴素荧白,水更配得上洁净这个词,就一眼透彻,能看到草底飘荡,它们结成草原,绵密而又柔软……
多好的地方啊……
脑袋正神游间,佘万霖就忽然听到一阵牛叫之声。
他抬起头,就惊讶极了。
前几日臭叔就说,金滇除了大梁人,还活着许多异族部落,那些部落人长的跟他们不一样,打扮也不一样,大的部落有自己的文字语言,就是小部落供奉的神灵也与他们不同。
想不到今日竟有缘得见了。
那是一大群长毛长角的牛,一眼看去能有数百只那么可怕,远远的离了几百步,就能闻到它们身上的臭草牛粑粑味儿。
反正就是呼啦啦,黑压压的来了一层牛,眨巴眼儿,那赶牛的人就到了近前。
呃,竟是一群女子?
没错儿,骑在骏马上赶牛群的,竟是一群看上去就很彪悍的女子。
这些异族女子皮肤黑红黑红的,看上去就像几只野雁,也不怪佘万霖形容的粗糙,人家真是把大雁的羽毛,也许不止大雁羽,还有旁个什么鸟,就黑红的,缤纷的,健康的,穿皮袍的,顶一脑袋羽毛跟隆重银镶珊瑚首饰的女子,她们几人就能放牧几百只牛。
好强啊。
反正佘万霖看到了平生最大的牛群,也看到了平生最野的女子。
他看旁人是风景,旁人看他何尝不是。
就汪汪一江碧水,浮浮沉沉老船之上坐着一个白胖俊秀的~抱碗少年,见到她们就把星星一样的眼睛,撑成了圆月那么圆,真真灵动又好看。
那些女子本表情紧绷着过去,后来看到佘万霖,其中一个便勒马停下,也不知羞臊,就直愣愣的打量佘万霖。
佘万霖自是不怕她们,还好奇就问:“姑娘?你们?这有多少头牛呀?”
那女子坐在马背,虽黑却也好看,虽坐着,目测个子也不能低。
她听到佘万霖喊自己,就指着自己的鼻子,用生硬的官话问:“姑~娘?”
不是姑娘么?那就失礼了。
佘万霖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碗,站起来整理一下衣衫,放下裤腿儿……给这位,夫人?行了一个礼问:“这位夫人,小子外乡来的,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头回见到这么多牛,就失礼了!”
世家公子,打小的礼仪训练,他的动作真是优雅又漂亮。
那“夫人”想了半天夫人何意,明白后,就仰头在马上哈哈大笑起来,她戴了更多的银饰,头颅摆动银饰叮当。
大梁女子从不这样笑,像鹞子,想飞就飞,虽小却野性。
佘万霖喜欢这种张扬,也笑了起来,还呲着一口好白牙。
这位笑完,就欣赏的对佘万霖说:“我不是夫人,我是个姑娘,你多大了?你牙齿好白?小郎是外郡来的吗……”
好家伙,这话答的,嘶……咋回答?多谢你赞美我牙白?过奖了?
偏佘万霖是个随意的,他心里规矩也少,就笑问:“你们是那个部落的?姑娘为什么带这么多银饰?你们的衣服就是这样的么?怎么赶着这般多牛?”
这姑娘开心极了,就提着马鞭,下巴扬起笑着对佘万霖说:“戴这么多银饰啊,那是因为你们梁人太坏了,我们要把家当带在身上,你们来了我们就跑了,什么都不会丢,你们什么便宜也沾不到!哈哈哈……”
她说你坏,你却偏偏生不起气来。
佘万霖觉着这姑娘有种气质特别像丑丑,他家丑丑也是肆无忌惮的,想打他也就打了,尤其这几年,更是打的理由都不要了。
哎,丑丑,他忽然很想她了。
不告而别,下次必然挨打,挨打就算了,但求别下药。
看佘万霖忽然不说话,那姑娘就问:“喂,小郎?你生气了?我阿婆说,不是这样的,梁人也有好的,只是我们没遇到,你就是好的,你好看,牙又大又白……”
……这是夸自己么?
佘万霖挠挠头,真诚道谢后问:“多谢姑娘夸奖,你们赶着这么多牛,是往哪里送?”
这姑娘笑笑道:“去皑城子,送到皑城谭老爷家买年安去呀……”
正说着,过去的一位中年异族女子骑着马过来催促:“良哈雅,天光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这是梁人的土地,我们的牛啃了人家的青草,会有矛盾,很麻烦。”
原来这个野鹞子叫良哈雅么。
良哈雅却不走,就指着佘万霖说:“阿姐你看,这个小郎白不白,他的鼻梁像高峰,牙齿像珍珠,比寨子里所有的小郎都白,是吧?”
这位中年异族看看佘万霖,又看看身后这船,她是个见过世面的,就笑着说:“良哈雅,这样船上的小郎都好看,天光不早了,转日我们再来,他们总在江上飘着的,有你见的时候。”
可良哈雅却不愿意,她又细细看佘万霖,一直看到佘万霖有些发毛,就听她说道:“小郎,我喜欢你,你白……”
佘万霖倒吸一口冷气,赶巧老臭背着一个大包袱,提着两个大包袱从镇上回来,远远的看到一群牛,还有几个钧昂族的女子,他就有些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