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时呈现出异样的寂静,没有人说话,顾香生捏着手上那碗桂花藕粉陷入思索,连藕粉凉了都没有发觉。
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张芹就回来禀报了:“娘子,那些兵马是景王的,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城门重新打开,一路就奔着皇宫去了!”
在场之人齐齐变色。
他们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宋帆刚刚传出来的消息也变成了现实。
朱砂颤着声音,六神无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上官和苦笑:“只能寄望于钟锐能拦住他了!”
顾香生道:“夏侯淳原就冲动鲁莽,众所皆知,但也不至于急成这样,没等天子的消息落实就贸然发动兵变,这背后怕是有人在怂恿挑唆!”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无用,如果钟锐拦不住他,京城就会被夏侯淳掌握,在京城的所有皇子也都等于落入他的手中,甭管皇帝的病情是否属实,只要夏侯淳拿京城这些人的性命来要挟,几乎就无人奈何得了他,除非皇帝完全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
所有人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张芹继续让人出去打探消息。
然而打探回来的消息并不令人乐观,夏侯淳的兵马在进城时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负责金吾卫的钟锐也一直没有露过面,群龙无首,钟锐手下的金吾卫就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人投靠了夏侯淳,还有些人在左右观望。
上官和不可思议道:“钟锐是出了名的对陛下忠心,总不能就这样投向景王罢?景王这一出闹得实在太过冲动了,等他冷静下来怕是要后悔的!”
还没弄清皇帝病情,事实原委就贸然发动兵变,皇帝估计也不会想到他挂了个监国的名头,手上只有五千兵马,就敢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举动来。
顾香生原本也是心乱如麻,听见上官和这话,心头一动,反而冷静下来:“你觉得怂恿景王这么做的人有可能是谁?”
夏侯淳有些目无余子,寻常人不会被他放在眼里,所以能怂恿动他的人,肯定要有一定的身份,而且夏侯淳这么做,对这个人是有利的,对方也很了解夏侯淳一点就着的爆竹性子。
想到这里,上官和与顾香生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夏侯洵。
这位低调谨慎的七殿下,奉命与夏侯淳一起监国,可见皇帝对他的看重,隐隐也有让他来牵制夏侯淳的意思。
不管在何处,夏侯洵都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先前跟夏侯渝同赴渤州办差,最后因为宫中起火而提前归来,说是担心老父身体,皇帝事后对乐正评价说此子过于稳妥谨慎,却也没有否定他的孝心。
这样一个人,因为监国的缘故,必然时常与夏侯淳见面接触,又因为行事低调,处处甘于人后,夏侯淳不会对他有太大的戒心,所以他想煽风点火,一定事半功倍。
此时张芹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又回来了,说是夏侯淳的兵马就停在皇宫东门外面,暂时没有再前进一步的意思。
上官和很奇怪:“难道钟锐将兵马收缩在皇宫内城里头了,等着景王去自投罗网?”
顾香生缓缓道:“皇宫这一进,就再也没法回头了,饶是景王冲动,此时也应该感到后怕了。”
上官和眼前一亮:“那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第139章
夏侯淳这个老大憋太久了,一心一意做着皇帝梦,所以被人一怂恿,立马就上了当。
但他毕竟还不是被*完全冲昏了头脑,连半点思考能力都没有,兴冲冲到了皇宫外头,看见那些高大的宫墙,指不定就想起他那个在外征战的皇帝老爹,脑子也跟着渐渐冷静下来,这时候知道要后悔了,可惜骑虎难下,一时进退两难。
上官和道:“景王看来还未下定决心,此时若有人去劝说,一场兵祸说不定能消弭无形。”
顾香生颔首:“有可能,不过去劝说的人选却不太好定。”
上官和拱手:“我愿前往一试。”
顾香生摇头:“上官先生去冒险也无用,景王自大,寻常人去说他未必听得进去,阿渝与他有过节,他知道你是阿渝的人,必然也不会听的。”
上官和迟疑:“那请长公主或嘉祥公主去呢?”
顾香生叹了口气:“嘉祥公主的话,景王定是听不进去的,至于长公主,她摆明不愿蹚这趟浑水,所以去了也未必能请得到。我倒是想到另外一个人选。”
上官和:“谁?”
顾香生:“桓王。”
桓王便是老八夏侯潜,上回宫里走水,他装疯卖傻独善其身,后来皇帝派太医几番诊治,太医也没敢把话说死,只道痰迷心窍,要慢慢恢复。顾香生和夏侯渝知道他是装疯,皇帝未必不知道,但既然连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过问,大家也不可能去找麻烦,夏侯潜就也随之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
夏侯潜虽然受宠,但他打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无心皇位的态度,加之行事疯疯癫癫不着调,就连夏侯淳也不会将他当作有威胁的对手。
上官和也听夏侯渝提过夏侯潜装疯避祸的事情,闻言就道:“桓王肯出面么?”
顾香生:“事关京城安定,总得试一试才知道,若是让景王进了宫,到时候他就是不想造反,也不能不造反了,不管陛下病情是否属实,京城一乱,外头也安定不了,咱们这些在京城里的,全都是瓮中之鳖,想跑也跑不了。”
景王这人行事冲动,最后被逼走投无路,难保会来个狗急跳墙,又或者脑子一热,直接将京城这些达官贵人一户户屠戮过去,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劝住夏侯淳就等于在救他们自己。
上官和道:“事不宜迟,那我现在就去找桓王!”
顾香生叫住他:“上官先生且慢,你与桓王不熟,贸然过去只怕效果不大,还是我去罢!”
朱砂苏木大惊失色:“娘子万万不可,您现在有孕在身,现在外头乱,怎可轻易涉险?”
上官和也道:“此事由在下去办即可,娘子请在家等候消息罢。”
顾香生道:“我非是逞能,只不过上官先生你现在上门,怕是连桓王府的门都进不了,我毕竟还有几分亲戚情面在,夏侯潜总不好也将我拦在外头。”
朱砂忍不住道:“娘子,景王若是发起疯来,长公主和于相那些人也要倒霉的,他们肯定会想法子,轮不到咱们去操心,您就别管啦!”
顾香生摇摇头,解释的却是上官和:“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正因为现在人人都不愿意出头,等着看好戏,看笑话,若是咱们肃王府能将此事解决,陛下若平安归来,届时会作何想法?”
朱砂和苏木啊了一声,她们只看眼前,却的确没有想到过皇帝会有的反应。
顾香生:“好啦,现在时辰不早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罢,朱砂,你现在跟着我去一趟桓王府,上官先生,府里就拜托你了。”
上官和拱手:“娘子一路小心,让张管家多派几个人跟着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