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丰收这才扔了手里的荆杖,恨声道:“我真是恨不能打死他。尽给我办些丢人现眼辱没门楣的事。”
杨崎又去扶杜清生起来,还对杜丰收道:“你下手也太狠了些。半大孩子最是年轻气盛,做错事也是难免的,捉弄人也时常失了分寸。你就饶了他这一遭吧。”
杜丰收朝儿子一瞪眼:“还不谢谢你杨大伯?”
杜清生这才哆嗦着唇道:“小侄多谢杨大伯。往后再不敢了。”
杨崎手上没力气,搀不动他,偏杜清生被打狠了,臀腿上这会儿没一处好肉,根本起不来身。
杜丰收一脚踹了过去。杜清生身子一栽,臀部着地,又疼得杀猪一般叫唤。杜丰收骂道:“畜生,也不看你杨大伯禁不禁得起你那一身百十斤重的臭肉,还不自己滚起来。”
杜清生只得伸手攀住了身边的石桌,咬着牙,哆嗦索索站了起来,只觉得身后油泼过一般,火烧火燎的痛。一旁围观的青梅村村民,无一人伸手相扶。众人虽有不忍看的,却也有指指点点笑话他的。
杜清生只能红着脸,低了头,不敢冲人群发作。
杜丰收又对杨崎道:“杨大哥,我真是恨不能宰了这兔崽子,可我……我到底就这一个儿子……倘若他出事,我便断了香火……”
杜清生闻言,双膝一软,又朝杨崎跪了下去:“杨大伯,你若还生气,只管再打小侄,小侄绝不敢有半分怨言,只求你老人家高抬贵手,千万莫去告官。”
闹腾了这一场,杜家也算给足了杨家面子。更何况,杨崎看着杜清生的样子,早已心生不忍,便对杜丰收道:“我们并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人家,此事便算揭过去了。往后咱们两家便应当和和气气的。俗语说,和气生财。前儿个清生那药一下,咱们两家都闹心,伙计们也被折腾的没好日子过。往后再不能有这种事了。”
杜丰收惭愧道:“杨大哥教训得是,我将这小畜生带回去后,必定严加管教,往后再不叫他生事。”又朝儿子一瞪眼,“还不给你杨大伯磕头,多谢他饶了你这一遭。”
杜清生忙又去磕头。杨崎直道:“使不得,快起来。”
一番唱念做打完毕后,杜丰收又半拎半拽着儿子去了,杜清生这回是一路嗷嗷叫着,一瘸一拐走出的杨家大门。好戏收场了,村民们这才离去。
众人方散了,董家接喜梅回去的骡车也到了。胡喜梅看了一场好戏,带着杏儿,心满意足的走了。
杨崎只觉得更疲累了,杨鸿兄妹三人将他扶进屋,照顾他吃药歇息后,便退了出去。
杨雁回跟着杨鸿去了他房间里,问道:“大哥,杜家鱼塘出现的那个蓝布袋,到底是巧了呢,还是你故意留的?”
杨鸿道:“自然是我故意的。不过是想叫杜家人知道,做这事的是我杨家,莫去冤枉了别人。顺便警告一下,莫以为咱家好欺。再有下次,还有更厉害的等着。谁知他们家怎地生了那么笨的一个姑娘,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这以暴制暴的手段,真是简单粗暴啊。杨雁回感叹了一下,又问道:“杜家鱼塘的伙计,为何知道那布袋里是什么?”
杨鸿道:“那个小伙计,以前在焦师父拳房里学过一年拳脚,和小焦关系铁着呢。小焦有事,他定会相帮。这次小焦帮了咱们大忙,回头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杨雁回不想跟杨鸿谈论焦云尚,连忙转过话头,问道:“大哥,你还告官么?”
杨鸿道:“爹都说算了,我还能怎样?何况我瞧着杜丰收是着实了打的,没有放水。他要是敢放水,我自然不会饶了他们。”
“哈哈哈”杨雁回不由笑道,“我瞧着大哥也是个心软的。”
作者有话要说:
☆、金屋藏骄
闵氏今儿火气很大,瞧着她平日千娇万宠的小棉袄尤其不顺眼,以至于作为惩罚,她差点没让杨雁回和她一起进京。
杨雁回厚着脸皮腻上闵氏,无论她怎么骂怎么训斥,都紧紧攀着母亲大人的胳膊,整个人化作扭股糖紧紧缠着闵氏,把闵氏恨得,打也舍不得,骂也没用,推也推不开,终是没能成功将她赶走。
两个伙计推着装好鲜鱼的平板车侯在胡同外。闵氏和杨雁回上了骡车,赶车的伙计崔三一扬鞭,长长吆喝一声,骡车便稳稳当当驶出了胡同。经了上一次,闵氏再不肯往车厢里放鱼了。
这崔三是闵氏用惯了的,每每需坐车出门,若是于妈妈不得空,她便会叫崔三来赶车。崔三深得主母信任,做事越发尽心,嘴越来越严实不说,干活也越来越勤快,车自然也是越赶越稳。反正杨雁回觉得,坐崔三赶的车,比坐杨鹤的舒服多了。
杨雁回正待在车上伸个懒腰,躺下睡一觉,却看到闵氏依旧面带愠色,坐得板板正正,连瞧也不肯多瞧她一眼。于是,雁回又腻了上去,哄母亲大人开心。
“娘,你就别生气了,大哥都被你罚去劈柴了,劈不出二百斤柴,不准吃饭。有爹在家盯着,二哥想偷偷帮忙都不行。你也太狠了。”
“活该!还反了他了,真当杨家换他做主了!竟敢跟我说让你别上学了。你才几岁呀,不让你上学,让你干什么?学女红?你是能学得出来的人么?学了这些年了,才刚学会做鞋垫。洗衣做饭种地养鱼打理果园,你样样都不会,也不用你会。”
杨雁回被母亲大人说得甚是哀怨,她有这么不中用么?她真想告诉闵氏——我会双面绣!但是理智告诉她,这话绝对不能说。
就听闵氏又道:“我女儿将来是要做少奶奶的,往后还要做当家奶奶、太太。那些劳什子的活计,不会也就不会了。读书识字还是要得。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读书无用’,都是哄鬼的。不疼女儿的人家,才拿这个哄着女儿不念书。知书识礼、识文断字的女子,好人家才更喜欢哩。这好不容易你才对读书一事上心了,这个孽障就来拆我的台。娘当初为了让你乖乖去上学,费了多少心思呀……”
杨雁回低着头,默默听着,心说,大哥教训起二哥来那滔滔不绝的口才,一定是跟娘学来的。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闵氏忽又戳了戳女儿的脑门子:“你个臭丫头也帮着他说话!我说你怎么就变得这么快?你身子养好后,不是挺高兴能去上学么?真是气死……”
杨雁回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捂着耳朵道:“娘,你就不能让别人说两句话么?你冤枉大哥了知不知道?”
闵氏这才闭了嘴,喘了口气,又问:“我冤枉他什么了?”
“娘,你就真没想过么?赵先生她是故意叫你看出来,她送的药膏是万生堂的,不是她自己做的。先前我和大哥还怕枉做了小人,猜错了赵先生的心思,特特寻了于妈妈来,问她去给我告假时,赵先生可有留什么话。你听听赵先生是怎么说的。”
闵氏怔了片刻:“怎么说的?”
杨雁回便一五一十将原话学了一遍。
“岂有此理!”闵氏想明白其中缘由后,气得直拿手拍身子底下坐着的锦垫,“这个赵寡妇!枉我平日里那般尊她敬她,她竟如此不讲理!她还敢嫌弃了咱们,咱们才嫌弃她家境贫寒哩!那季少棠不就是长了个好模样么?瞧把她嘚瑟的。不,还是小焦说得对,长得娘娘腔腔的,也算不得多好看。”她女儿才是数得着的美人哩。
杨雁回便道:“瘌痢头儿子自己的好。当娘的不都这样?庄七奶奶的儿子长得贼眉鼠眼,偏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庄七奶奶还满村嚷着说儿媳配不上儿子呢。”
闵氏让她说乐了:“姑娘家家的,你哪来这么多话?”
乐完了,她又蹙眉道:“也不知鸿儿那个傻孩子知不知道偷懒。”
“你都气成那样了,大哥肯定不敢偷懒。娘的话咱们全家谁敢不听?你老一发威,连爹都怕。”
“小丫头片子,说得你娘跟母老虎似的。”
杨雁回坐得有些累,便勾住闵氏的脖子,将身子靠在娘身上:“娘,咱们回来时,买几个酱猪蹄吧?”
“成,你大哥爱吃。再买几个新鲜的生猪蹄,做黄豆炖猪蹄,你大哥也爱吃。他就爱啃猪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