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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贵人听得出皇贵妃话中尚且留有余地。
信贵人连忙道,“小妾阿玛实则终究也没当面就近见过安贵人,还是当初小妾与安贵人一同进宫的时候儿,小妾阿玛因在宫门处当值,这才远远看见过一眼。故此小妾阿玛也不敢做准,只是觉着看着像……”
“小妾阿玛说,只是那个酷似安贵人的,穿着的是官女子的装束,故此小妾阿玛也一时不敢认。只是小妾阿玛终究是从小弓马出身,眼力极好,便是天上飞的鸟儿,打从他头顶上一过,他就能认出来。故此小妾阿玛还是觉着那个官女子装束的人,好像应该就是安贵人本人……”
廿廿有些想笑。
意外么?其实也不算。
终究古往今来,在后宫里上演这样的戏码,当真是半点都不新鲜了。
不过但凡敢上演这样戏码的,都得是胆子大,或者本就得了盛宠才行。否则这第一条,擅自离宫,就是违反宫规的。
这安贵人如今恩宠是必定没有的,不过胆子倒是不小。倒也不枉她是开国功臣费英东的后代——巴图鲁的后代,真有份儿胆色。
廿廿点点头,“你阿玛是骑射的好手,眼力必定是好的,不然若是认不出是什么鸟儿的话,也没法子射准。你阿玛既这么说了,又这般特地叫你来转告于我,这份儿心贵重,那我自然是相信的了。”
廿廿抬手,轻轻掠了掠鬓边的一丝碎发。
“那位疑似安贵人的女子,既是已经进了咸福宫去,那就是皇上御前的地界儿了,咱们便且听着皇上的旨意吧。”
“若是皇上觉着她这样合适,那咱们便也不必当回事了;若皇上也觉着她这样不合适,那皇上自会发落她。咱们就也不必操这份儿心了,该干嘛还干嘛就是。”
信贵人心下都有些急了,不由得轻声道,“皇贵妃娘娘为中宫,执掌宫规,那这阖宫上下的人,便都该听从娘娘的内旨……她既向娘娘请旨说,只是遣女子去咸福宫给皇上送吃食,若她事实上是自己个儿亲自去了,那她就是有意欺瞒娘娘您!”
“在外朝,皇上的圣旨决不可违背,否则便是欺君罔上的大罪。那在后宫里,娘娘的内旨便也是同样的。她岂可如此阳奉阴违,这便分明是不将宫规放在眼里,也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了!”
“娘娘自可现在就遣人召她来见,倘若她人来不了的话,自可掀了她今儿的假脸儿去!”
廿廿点点头,轻轻勾了勾唇角,便伸手拉过信贵人的手来,轻轻拍了拍,“好妹妹,你性子直率泼辣,眼里不容这样的沙子,不愧是武将之女,这自是好的。只是,别急。”
“凭安贵人祖上的功绩,家里从朝廷得的免死的敕命都有多少道……便是男丁犯死罪,亦可免死不究;更何况这只是后宫里,嫔妃想方设法见天颜一面的‘家务小事’呢。更何况她还刚进宫不久,年纪还这样小,说是不知深浅,便是王法都要宽宥一二的。”
廿廿推己及人,想到她自己母家钮祜禄氏弘毅公家,因军功卓著,三房、八房、十房、十二房、十三房等,各有免死敕命,每道敕命都是免死一次乃至三次的。
那么同样作为开国五大功臣的费英东家,情形便自是一样。
对于这样家族的后裔,便是皇上处置起来,都会记着他们先祖的功绩,网开一面。终究,若当初没有他们的先祖,便没有爱新觉罗氏的大清国啊。此时皇家享国,便没有理由因为不大的事儿就惩治他们后裔的。
便如福长安那样儿的,皇上都赐了和珅自尽,却还是留下了福长安的性命来,那就是因为记着他阿玛和兄长的功绩去。
故此廿廿此时身为中宫,对于安鸾和安贵人姐妹虽说心中多少有些芥蒂,可是也已经因为她们家先祖的功绩,便已然早早传话给了内务府,不准内务府再私下揣度星楣她们的意思,对安贵人吃穿用度上有所克扣。
故此今儿这件事,其实当真只是件小事。至于如何处置,一切端的都看皇上。
皇上若喜欢,那她追究也没用;若皇上不喜欢,皇上自己那边就会有旨意传来。
信贵人听得也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抿住了嘴唇。
她越发清楚地意识到她与安贵人之间的门第相差悬殊。
信贵人自家也是有军功的,她先祖作为山海关的副总兵,相当于吴三桂的副手,在大清入关的时候儿也是立下功劳,因功而封了世职的。可是她家祖上这点子功绩,跟人家安贵人母家的功勋,是完全不敢望其项背的。
虽说新进宫的贵人里,以安贵人和她的家世最好,可是那也只是相对于旁人而言罢了,她自己这会子这才明白,她其实跟安贵人没法儿相提并论的。
她黯然地点头,“娘娘说的是。”
廿廿特地留信贵人陪她一起用晚晌,省得信贵人年轻气盛的,回宫去了再郁着。
晚晌还没用完,只见外头四喜急匆匆地走进来。
“出什么事了么?”廿廿瞧着四喜神色不对。
四喜跪奏,“回主子……皇上那边传下话来,说,说是要将安贵人降位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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