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西西在客厅里听到了外面有一阵闷响声,像是有人在踢墙。她当然感觉到了陈深对她的不满,但是她觉得很莫名其妙,陈深不该对她有意见的。六年前见面的时候,陈深对她的态度完全不是这样。
又或许,这几年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想着想着,庞西西的眉毛就蹙起来了。
褚雁鸣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声音很低地说:“对不起。”他没想到,陈深竟然会这么不给面子,这还是第一次。
轻轻摇头,庞西西说:“我没事。”她只是在想事情,不是在介意。
赵军笑了一下,说:“他就这德行,让他去。雁鸣,你带你女朋友到楼上去看看,这里夜景还蛮不错。”
微微点头,褚雁鸣把庞西西带去了楼上。
二楼的夜景确实不错,站在木柱子的走廊上,头顶有亮度适中的灯光,向远方眺望,可以看见只余下一点点亮度的庭院里,植物和假山流水的轮廓,凉爽和舒适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庞西西问褚雁鸣:“厕所在哪里?”
“这边没有,房间里有,我带你去。”
庞西西跟着褚雁鸣进了一间干净的房间,上了厕所之后,看到有虫子飞进来,她走到窗边想关上窗帘,就听到楼底下有人在说话。
庞西西和褚雁鸣上楼不久之后,赵军就去了后院,跟陈深两人并肩站着,一个瘦高,一个略胖矮。
庞西西俯视楼下,看见赵军点了根烟,给陈深也点了一只,他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口烟圈,说:“雁鸣的事你比我们知道的多,也在乎的多。我知道你们一起长大,感情比我们深厚,但是雁鸣有自己的选择和生活,作为朋友,不要干涉,建议就好。听不听,是他的事。”
褚雁鸣的名字让庞西西的双腿定在了原地,虽然知道偷听真的很不好,但她抓紧了窗台的边框,不想离开。
楼底下,赵军说完话之后,一楼庭院里就安静了很久,除了虫子的叫声和潺潺流水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就在庞西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听到了陈深的声音,他讥笑一声,说:“不干涉?那干脆看着他死?”
赵军狠狠地拧着眉,一口气抽掉二分之一的烟,吐出更浓的烟雾,声音也冷了几分,转头问陈深:“前几年怎么回事?我就听说雁鸣食欲不是很好,还住院了,后来不是好了吗?”
庞西西的心口跟着一揪,有蚊子嗡嗡地在耳边叫,还在她手臂上吸了血,她却一动不动。
扔掉只剩下四分之一的烟,陈深踩在脚下碾了几下,说:“抑郁症,不想见人,自残,大腿上现在还有疤痕,吃了大半年的药才能正常拍戏。去年都还在吃药,我以为他要好了,还没回国就听说,他自降身份跑去参加什么综艺节目。”
偷听的庞西西面色惨白,握着窗框的手的骨节也泛着白,她从来不知道,褚雁鸣会得抑郁症,也完全看不出来,他像是得过抑郁症的人。
而且,庞西西不敢确定,褚雁鸣的病,是不是跟她有关。
赵军也沉默了很久,皱眉问:“因为刚才那个女人?”
“不然呢?”他会对庞西西那么大敌意,陈深又继续说:“要我说,就不该替他瞒着老爷子,什么狗屁入戏太深,就他.妈是个烂情种,跟他妈一模一样——有什么好下场?”
即便赵军在生意场上所向披靡,现在也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也扔了烟头,踩了一脚,声音不冷不热:“要是这样,我更是那句话,不要插手,你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吸了吸脸颊,陈深一脸严肃,说:“我没想插手,但是雁鸣怎么长大的,你也知道。我总是忘不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跟着我爷爷到他家去玩,他家老爷子让我去找他玩,我去了,他抱着膝盖,缩在房间的角落里,风一吹,窗帘把他整个人都盖住了,勾勒出来的人形,像个骨头架子,鬼一样吓死人。”
自嘲地笑了下,陈深还说:“我怎么会跟他做朋友,真他.妈是见了鬼。”
赵军又没说话了,他们最开始是因为褚雁鸣的身份才跟他交往,后来当然是慢慢喜欢上他的为人,但是多年朋友,他对褚雁鸣的小时候的经历,还真不清楚,现在他总算找到褚雁鸣为什么从小就那么沉默内敛了。
陈深不管赵军给没给反应,他继续眯着眼说,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病的时候,谁也没说,还是我找他好几次,他敷衍过去了,我感觉到不对劲,才替他找医生,劝他吃药,忙活了接近一年,总算好了,你知道我那时候多欣慰吗?我把他当亲兄弟看的,他好了,我真的开心的要死,比我爸死的时候,我还开心。”
“这两年他稳定了,也能正常说话了,不是什么都憋在心里了,我跟老妈子一样,终于不操心了。结果呢,一下子又要故态复萌,我觉得也不是那个小明星的错,是雁鸣自己在作贱自己。”
赵军突然来了一句:“她有儿子了?”
陈深声音有点哽咽:“我知道,照片我早就刷八百回了,跟雁鸣一点都不像,我查过,不是他的儿子——还好不是他的儿子,不然……”叹了一下,他说:“想当便宜爸爸还不容易,偏偏挑了她。”
赵军有点匪夷所思:“我看人一向准,那小明星不像很有心机的人……”
二楼的庞西西早就泪眼模糊,身后传来敲门声,褚雁鸣问她有没有事。她赶紧擦掉眼泪走过去,克制着声音说:“一会儿就好。”
说完之后,庞西西想补个妆,却发现背包没有带进来,她又在房间里找纸巾,但是又找不到。
门外的褚雁鸣听到房间里的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直接推门进去了,他看着厕所的门是开的,纳闷地走了进去,却看到庞西西一双眼睛红彤彤看着他,愧疚又心疼的样子,他一下就心软了,走到她身边柔声问:“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庞西西就哭的更凶了。
褚雁鸣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干脆把她牢牢地怀里,抚着她的背,担忧地问:“不舒服?还是……委屈了?我送你回家。”
抓住他的袖子,庞西西摇了摇头。
第44章
对于男人来说, 有时候女人的情绪很突如其来, 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褚雁鸣此刻就很不理解,庞西西为什么会哭的那么厉害,而他完全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觉得这比工作中任何情况都要棘手。
他只能抱着她, 轻轻地安抚,等着庞西西情绪稳定。
大概过了五分钟, 庞西西才在褚雁鸣怀里安定下来, 她抬起头的时候, 眼睛红的更厉害, 还有点点发肿, 还好她没有画眼线, 没有刷睫毛膏, 不然现在的妆容一定是车祸现场。
褚雁鸣递上纸巾,庞西西吸了吸鼻子, 用纸巾擦了擦眼睛,低声问他:“很难看吧?”
“没有。”
褚雁鸣说的是实话,庞西西眼睛周围虽然脱妆了, 可是粉底液下面的皮肤也是白嫩发红的,色差并不是很大。
他又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庞西西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